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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耀所谓高贵血统在他眼中连粪土都不如的世俗人,心中厌恶油然而生,正脸都不愿给她,语气更是嘲讽之至,直指其为“山东破落户”。
这句“破落户”抚悠却在心里叫好:她父家是后起的陇西新贵,母家是鲜卑贵胄,一个是山东士族眼中没文化的“武人”,一个是他们口中酸溜溜、名褒实贬的“阴山贵种”,要她对山东士族天然的友善也难。
那首领先前不是坐着,便是低头与她说话,此刻负手而立,微微昂头望向远方,身材修长匀称,气度傲然不群,竟让抚悠将一句“积石如,列松如翠”反复在心中吟咏,又想:“这等人品做盗寇,可惜了。”
虽说以貌取人不对,长得漂亮并不代表有才干,可她这样年纪的小娘子喜欢、偏心年轻英俊的郎君不也很正常吗
“非也。我家可不是什么嫁女强似卖女的五姓七姓,可你也别觉得比娶五姓女易。”
见那首领微侧了身看她,抚悠笑着道:“你若要娶我就拿兴洛、含嘉二仓做聘礼,用天子的洛阳宫做青庐,办得到吗”
兴洛仓和含嘉仓是梁国四大粮仓之二,一座在洛阳之东,一座就在洛阳城内、宫城东北,据说粮食多到塞不下,够整个河南道吃二十年。可这几年饥荒,朝廷却没有一次开仓放粮,宁肯谷子烂在仓里,也不给百姓一粒。便有儿谣讽刺道“一口仓,两口仓,撑死仓鼠,饿死种粮”。如果说这个条件还有什么遮掩隐晦的,那用天子宫殿做婚礼时的青庐真可谓明白露骨了。
“朝廷不施仁政,横征暴敛,征发徭役连中男都不放过,这连年的饥荒哪里是天灾,分明就是人祸”她方听了阿舅拆解,正好现学现卖,“我不知道诸位家中有没有饿死的亲人,有没有一走便再无音信的兄弟,但我知道各位躲入山林,一定是为官府所迫,不然谁守着安稳日子不过,来做这刀头舐血的行当”
历来入山为寇的人无非两种,不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便是被断了生路的穷苦百姓,更以后者居多。抚悠这话正勾起众人的伤心事,一时间山林寂然,似已平了大堤的河水静静积蓄着冲破一切阻拦的力量。
“啊”黑大汉嘶吼一声,一拳砸在树干上,震得树叶簌簌响。
抚悠见七尺大汉都被她说得眼眶发红,又添一把火鼓动道:“天下将乱,英雄辈出,窝在山里打劫能有什么出息我听说河间、琅琊等郡已经有人起事,各位以盛壮之年,正可大有为,为何不去投奔”
女声清越,说起“大逆不道”的话来字字掷地铿锵,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终于,高个子打破沉寂,沉吟着说:“你是说投奔反王,大干一场也就是造反”虽然从她索要的“聘礼”中“造反”二字已呼之欲出,但真被人明明白白地点出来,众人心中仍是一震。
河东这一带二十年来几易其主,先是周夺梁地,接着晋国代周,再是梁晋之战。可他们是老老实实的庄稼汉,不论周、晋还是梁,他们都只想安安稳稳地种地,可如今这样的愿望却成了奢想,不得不上山为寇。在山上吃得饱、不受欺,他们便死心塌地跟着兄长们干到底。然而现在一种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摆在了面前:他们的将来,不只做流寇这一条路。说到底,他们也是被逼为寇,说到底,他们也不愿意一辈子做寇
众人被煽动起了情绪,纷纷望向首领,待他发话,可后者却异常沉默,等待中的阳光似乎也变得焦灼,躁动着每个人的心。大胡子第一个按捺不住,大叫一声:“二兄你说咋办兄弟跟着你干”
年轻首领不为所动,递过去一个令他稍安勿躁的眼神。他的兄弟们都是心直口快,没什么心机城府的憨厚人,可他却想得更多更远,当然包括兄弟们的将来和自己的将来。
流寇必然是做不长的:一是官军正面的清剿,二是饥民遍野,靠打劫过日子越来越难,三是如果他们不壮大,先发展起来的力量必然要将他们吃掉。所以他不是没跟兄长商议过将来,可造反毕竟是大事,必须深思熟虑,绝不可能因一个被虏的、来历不明的小娘子不知是何居心的鼓动就草率决定。
梁国虽然已生乱象,但毕竟还没有大乱,现在是出头的椽子先烂掉,谁举旗造反官军先打谁,这种情况下他们有必要起事吗即便起事,他们山上才二三百人,又能成什么气候广募新兵,必然是乌合之众,投奔其他反王,就只能寄人篱下,那些反王能不能成事也不明朗,怎么能拿兄弟们的前途性命做赌
山中鸱鸮刺耳的叫声又一次响起,抚悠听得蹙眉,首领缓缓道:“是我们的暗号,你们的人似乎察觉到异样,掉头往回走了。”
原来是口技,抚悠心下稍安,因又问道:“你知道豳风鸱鸮吗”
首领面色凝重,叹息道:“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
那是诗中对贪婪统治者的控诉。
抚悠心下大喜:他果然是读书识字的,怪不得气度与众不同。因又鼓励道:“那你就更应该明白事理了,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当今失道,难道你就安于做燕雀而不愿做鸿鹄鲲鹏”
首领冷笑,背身言到:“说得动听,却不过是想骗我放了你。造反于我们有何好处当今登基以来确实不得民心,可文皇帝时的精兵强将仍在,谁要造反无疑就是竖起靶子给官军打。如今那些起事的俱都立足未稳,成不成事尚未可知。往好处想,即便我们选对了人,投奔过去,可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就一定能被信任、得重用”说完,他转身直视抚悠,他这样直白地揭穿她,并摆明利害,倒要听她如何狡辩。
确实,抚悠只想自己脱身,对当前梁国形势的认识、判断也并不清醒全面。她所描绘的一切不过是画地饼,不可啖也。如果不是有这位头脑冷静、心思深远的首领,被她一番慷慨凛然打动的莽汉草率起事,后果不堪设想。她为自救原无可非议,但将这些本已生不逢时、遭遇不幸的人陷入万劫不复便是对的吗
抚悠忍着脚痛起身,众人以为她又要有什么举动毕竟她刚才撞飞小雁奴那下着实惊吓了众人包围圈自觉收紧。抚悠却只是起身对那首领行了个叉手礼,肃然而又坦然道:“论时局之见识把握、思虑之周全深透,我不如你,论对诸位兄弟的心意和责任,我更自叹弗如。我被你们虏来,内心惊惧,急于脱身,我想即便是你也会觉得我所做的无可厚非。然而,我还是要说,反不反不是问题所在,要紧的是反的时机。起事是大事,当然并非今日说明日便能做,可有心事虽未必成,但无心事必不成”
抚悠拾起自己的刀,双手握着捧于胸前。“你若有心,”她低头看刀,眼中满是不舍之色,语转低沉,“这是父亲生前送我的,跟了我八年”狠狠将眼泪一咽,猛然抬头望他,目光坚定,将刀递向前方,摊开双手,“你若有心,我就把它送给你,愿它助你一臂之力”
她和思慎的命握在别人手上,即使他们不是恶人,也诚然是饿极的猛兽。听山上鸱鸮声相呼应,他们的人手一定不在少数,阿舅的人与他们交手,财物的损失尚无所谓,恐怕多少会有人流血受伤。她原本设想最好能说服他们,兵不血刃地化解危局,可那年轻首领却冷静睿智,不好欺骗。抚悠只好坦然相对,并决定以刀相赠这已是她的最后一搏,最后一赌:他知道这刀对她的重要
“但是,你要是没这个心”这瞬间,抚悠心中矛盾万分,既希望他收了刀放她和思慎走,却又舍不得阿耶送她的珍贵礼物,所以,下意识,将刀回收。
“我敬你的坦诚”一只大手落下来,横握刀身,俯冲掠食的老鹰一样将刀掠走。抚悠心下顿觉一空,却又听到那首领的声音对她道:“我若拿下兴洛、含嘉二仓,用天子宫殿做青庐,你当真嫁我”
“我”抚悠不料他竟把这事当真,气急道,“我可没答应”
首领朗朗大笑,并不纠缠目下不可能有结果的事情。他将刀插在腰里,手心翻出一把短刀,亲自上前给思慎割断绑绳,又招呼人牵来二人的坐骑,“你们的马都受了伤,不过没有大碍。”
他将短刀赠予抚悠,“你拿着,河东的兄弟还都给我些面子,这一路保你们平安。”
又问:“你叫什么哪里人士”
“秦璃,家住洛阳。”
左右只是化名,抚悠并不隐瞒,也问他道,“还没请教你的名讳”日后他若真取了洛阳、声名赫赫,她可要躲着他走,再有,她的刀有机会还是要要回来的。
那人自然不料抚悠此想,他叉手行礼,报名道:“历山陆伏虎。”
抚悠没听过这个名号,只是点头记下,叉手回礼。思慎却吃了一惊,待陆伏虎等人消失在林中,他对抚悠道:“这可是官府悬赏五百金要抓的人历山盗贼,阿大降龙、阿二伏虎,这个就是伏虎”
抚悠面露惊讶。思慎虽然被抓,却丝毫不吝赞美,滔滔不绝地仿佛恨不能自己也跟了陆伏虎当盗贼,“他们号称历山鸮,流窜在王屋山、中条山一带,有二三百人,跟一般流寇拖家带口不一样,大都是年轻精壮,所以机动能力、战能力特别强,梁国朝廷派了好几员大将剿了三四年,损兵折将,都没能剿灭。别看这个伏虎是阿二,可威望却不输给阿大降龙。我之前就听说他很年轻,还不相信,今日算是开眼了。陆伏虎足智多谋,几次在山中把官军耍得晕头转向、丢盔卸甲,啧,简直传得神了”
抚悠没有思慎的兴致,但她想:或许她的刀,还真送对人了。
两人牵了坐骑走回大路,马是不能骑了,只好坐在路边等。经此一事,思慎对抚悠佩服得五体投地,好话说了一筐筐,抚悠听得心不在焉。“不过,”思慎转而担忧道,“三娘真要嫁给陆伏虎吗”
倒是思慎提醒了她,这样的事传出去可毁人名声。“今天的事我来跟阿舅讲,你一个字也不许透”
思慎抓抓头:“那阿郎问起来怎么办总不能说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吧”
“怎么不能”抚悠白他一眼,“就说你被人打昏了,什么都不知道”
“可我没被打昏啊。伤都没有,阿郎那么精明的人”忍受不了小仆聒噪的抚悠抄起手边的石头。
“啊哟”
一声惨叫。
、九凤山
贺倾杯见到外甥安然无恙时,几乎是滚下马来。尽管抚悠一再称自己并未受伤,贺倾杯却不安心,坚持让阿嫣给她仔细查看。“唉哟”旁边被忽视的小仆安思慎捂着脑袋哼哼唧唧起来。见阿舅要发问,抚悠连忙道:“思慎被他们打晕了,才刚醒来。”
看一眼思慎,那小仆痛得呲牙裂嘴满脸不是颜色。抚悠也知道自己下手狠了些,不由讪讪。好在这两人“眉来眼去”旁人都未发觉。
阿嫣帮抚悠看过,除皮外伤并无大碍,一行人才重新上路。夜里在绛县歇宿,抚悠将如何被擒,如何说服流寇等与贺倾杯说了,自然是略去了陆伏虎胁婚一段。说完她将陆伏虎送她的短刀拿给贺倾杯,贺倾杯见上面一个“陆”字,惊讶道:“陆伏虎”
抚悠佯惊讶:“他是说他叫陆伏虎,阿舅知道这人”
“在河东算是小有名气。”
贺倾杯道。
抚悠点点头:“他倒真没骗我,他说拿着这短刀,能保我们在河东一路平安。”
贺倾杯思索此物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便道:“这刀送给阿舅可好”抚悠想:“也许从九凤山到突厥路上有用”但阿舅提出,她却不好拒绝,大方道:“阿舅收着吧,我留着也没用,你们时常赶路用得着。”
贺倾杯又答应抚悠一定想办法弄回她的刀,便嘱咐她与阿嫣早些睡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白日一番历险,抚悠精神亢奋,哪里睡得着,便想与阿嫣说话,打发长夜。她轻推睡在身边的阿嫣,小声问她:“阿嫣,睡了吗”为主人贴身使唤的奴婢,阿嫣平日睡着了也还都有三分醒,何况此时还未入眠,听抚悠叫她,坐起身道:“三娘有什么事可是口渴了我去倒水。”
说着就要下床。
抚悠一把拉住她:“别忙,我不渴,就是睡不着。”
她听她鼻音很重,疑惑道:“你怎么了哭了吗”说着伸手去摸她的脸,阿嫣躲闪不及,一脸的泪水被抚悠摸了满手。抚悠大惊:“你这是怎么了”
阿嫣知道抚悠待她好,可也不敢失了做奴婢的本分,忙叩头道:“都怪我不好,扰了三娘歇息。”
抚悠又急又气:“我睡不着与你什么关系倒是你为什么哭,受了什么委屈”阿嫣只是垂头呜咽,抚悠只好吓唬她道:“你一劲哭,也不说为什么,让我这里干着急,不更睡不着了”
这一吓倒是管用,阿嫣终于支吾道:“我我没什么,就是想起耶娘了”
抚悠想到阿舅跟她说,“阿嫣也是饥荒年里被父母卖了的”,一时怔愣着不知如何安慰,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拉起阿嫣的手,把她搂进怀里,阿嫣挣脱不得,便放任自己伏在抚悠怀里哭泣。
良久,哭声终于收住,抚悠抚着阿嫣的背,在她耳边轻轻问道:“恨你耶娘吗”
阿嫣道:“不恨。卖了犹能讨个活路,跟着耶娘就只能活活饿死。”
“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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