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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看他,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仿佛在说“你听好了,这不关你的事”缓缓开口道:“贺兰适,字长欢,他十几年前就释褐东宫崇文馆雠校,只不过他做了太久的商人贺十三,我几乎忘了他还是东宫官属贺兰长欢了。看来这次,他是要回东宫了。”
抚悠惊讶得微微张开嘴。“可如果修明是十三郎的人,他不至于对你下手吧”李忧离疑惑。抚悠道:“我也相信阿舅不会害我,之前他几次劝我离开,如今想来也是要保护我,可他毕竟只是太子手下一个谋士,许多事也由不得他做主糟了”抚悠说着,突然惊叫一声。“怎么”“阿舅跟我说他把阿娘送去蜀中,我以为他不会加害我们所以才放心,可同理推测,阿娘岂不是也有危险”
李忧离回想一下,道:“这你放心,送贺兰夫人去蜀中这事他与我商议过,护送夫人和在蜀中照料夫人的全都是王府之人,我想恐怕他也是想到这一点,怕将来动起手来,他虽不忍,太子却不会顾惜你们母女,才特意要通过岐王府来做这件事吧。”
抚悠听是如此,才长长松了口气。
“阿舅虽然没有对不住我们母女,可他毕竟背叛了你。”
李忧离不说,抚悠也能想到这件事绝不像他说得那样简单贺十三郎掌握着岐王府的情报网,一旦他叛离,他所任用的人给岐王府提供的所有消息都将变得不可靠,尤其岐王府在赵国的苦心经营和布局都将变成徒劳,如果短期内晋赵开战,李忧离所能做的只有放弃使用谍人,完全依靠正面战场
李忧离淡然道:“自从知静被杀,太子针对我的态度已愈发明显,他虽还佯装置身事外,却早在暗中推波助澜,坐收渔利,不复昔日兄弟情义。十三郎原本就是太子派来暗中协助我的人,现在他要回去,于他,无可厚非,于我,无话可说。”
他越是轻描淡写,她越是忧心忡忡,抚悠心中瞬间滑过十二字:
兄弟离心、父子离德、亲信离叛
“你等等”她起身跑到妆镜前。李忧离跟过去盘膝坐在她身后,手捏下巴探头看她翻找,莫名道:“找什么”从妆奁中翻出一条五色丝缕,抚悠扬手道:“端午那日我好歹求人路过集市时帮我买的彩线,给你打的续命缕。”
李忧离接过来拿在手上,问她:“干嘛不早给我忘了”抚悠低头撅嘴咕哝了一声:“太丑。”
谁叫她小时候把学女红的时间都用在骑马射猎上了。李忧离看了看,诚实道:“确实。”
抚悠正要拿眼瞪他“嫌弃就还给我”,却见他已笑嘻嘻戴在手上了,脸上瞬间云开月现,娇横化了娇羞。她郑重俯首:“愿君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李忧离正襟危坐,扶起她,捧着她的脸轻轻吻她的额,脉脉注视她水光涟涟烟霭沉沉的眼眸,突然问:“阿璃,你想做皇后吗做我的皇后。”
翌日,清晨的阳光布满山谷,推开了笼罩宫殿的浓雾,夜的密谋,暗的勾结,邃的怀疑,全都不见,华宫在林间鸟儿婉转的鸣唱中醒来,依然是宫室华美、锦衣绣帐、升平宁和。
“大王大王”安思慎一溜小跑追上大步流星往庆功殿去给皇帝问安的李忧离。他昨夜睡得晚,且满脑子都是烦乱无绪之事,四更天才睡踏实,因此起得迟了,换在从前去晚些皇帝也拿爱子无法,还会帮忙开脱一句“年轻人就是贪睡,朕以前还不如他呢”,可他知道,那宠爱他的慈父如今已不在了。
他不是去向父亲大人问起居,而是去向九五至尊的皇帝问起居。
李忧离脚下生风,片刻不停:“我正赶着去听无漏寺清远和尚讲大目乾连救母变,有事回来再说。”
他傲惯了,不肯讲是急着去给皇帝问安其实也都是一回事,一早庆功殿的内侍就来传旨,说无漏寺的大和尚来讲变文,至于皇帝此时要诸皇子听“目连救母”,无非敲打众人一个“孝”字。
安思慎锲而不舍,追着道:“大王,就两件事。”
李忧离看左右没有生人,边走边道:“说。”
思慎语速极快道:“太子前夜发病,病情凶猛,不过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不知为何消息被陛下压下去了,再有就是,昨夜相王以探病为由去见了太子。”
李忧离在这段话中捕捉到三个重要信息:皇帝对外隐瞒太子病情;相王却知道了本该保密的病情;相王与太子见面一定不会只问病情。
“还有呢”李忧离问。
安思慎以为他还在思考,险些没回过神,愣了下才道:“哦,大王让我找的那两个人我找到了。”
这回倒是李忧离贵人忘事:“哪两个人”思慎道:“瞎子和哑巴呀”李忧离“哦”了一声却听思慎磕磕绊绊结结巴巴道:“找是找到了,就是西边看守杂物院的,但是但是”
李忧离本就赶时间,听他如此不痛不快不由性急:“但是什么”
思慎吓了一跳,脱口道:“但是两人都已死了哑巴五年前就死了,瞎子是三年前死的”
李忧离猛地顿住脚步。
者有话要说:灵异事件哈哈
、神鬼事
“夫为七月十五日者,天堂启户,地狱门开,三涂业消,十善增长。为众僧咨下此日会福之神,八部龙天,尽来教福。承供养者,现世福资,为亡者转生于胜处。于是盂兰百味,饰贡于三尊。仰大众之恩,先救倒悬之窘急”
变文全部转唱下来用了整整半日,虽清远和尚声音时而洪亮激昂,时而宛转悠扬,将地狱描绘得如亲眼所见,教众人身临其境惊悚不已,又将天堂描述的金碧辉煌更胜人间殿堂,更不要说如来慈悲、佛法无边,尤其是要特特宣讲,但在李忧离看来这一切都是虚妄,他见过流民浩荡,饿殍遍野,荒村狐聚、十室九空,也看过浮尸千里、流血漂橹没有什么地狱能比人间地狱更可怖而一个有勇有谋的将军对他的士兵,一个能力与德行兼具的朝廷对天下百姓,可都比一声“阿弥陀佛”更有“度化”之力。
李忧离不知自己第几次险些昏昏入睡时,终于听见那句盼望已久的“感得天龙奉引其前,亦得天女来迎接,一往迎前忉利天。最初说偈度俱轮。当持此经时,有八万菩萨、八万僧、八万优婆塞、八万优婆姨,礼围绕,欢喜信受奉行。”
余音如松涛海浪层层蔓延,绵绵不绝,众人沉浸在一片神圣肃穆之中。良久,皇帝合掌念一声佛,众人才跟着此起彼伏地念起“阿弥陀佛”。
颂佛之声方止,相王向上空手一拜,道:“父亲,儿心中有疑惑想请教阿师。”
皇帝点头,相王转身朝清远和尚合掌一礼,问道:“青提夫人因生前不行善事,死后方入地狱,君儒请教阿师,若父母生前积德行善,死后升入天堂,不必受八热之苦,也需子女为其追福吗”清远合掌回礼道:“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善业是清净法,不善业是染污法。以善恶诸业为因,能招致善恶果报,是为业果。天道、修罗道、人间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此六道中前三者为三善道,后三者为三恶道。众生行善则得善报,行恶则得恶报。然众生于新生中又有果报,故凡未解脱之一切众生,于六道中轮回不止。虽一世修为善道,未免再世修为恶道。为逝者追福,多消恶业,广积善业,乃子女孝之道也。”
“阿师如此解说,君儒便明白了。”
相王谢过清远和尚,转而对皇帝道:“父亲,英皇后薨殁时,儿尚年幼,不曾对她尽过孝道,今日听阿师转唱目连救母文,深受启发亦深感惭愧,儿愿出资万金修建佛寺、写经造像,为英皇后追福,以补偿儿未尽之孝心。”
皇帝捻须颔首,大为欣慰。太子从旁道:“相王孝心,连我这亲生儿子亦自愧弗如。”
又对仿佛心不在焉的岐王道:“二弟,你说呢”
李忧离早在还未拿下洛阳时,就为母亲在伊阙建造了佛像,他本人虽不信奉胡教,但逢佛诞之日、盂兰盆会,或征战中行经破败古寺名刹从来不吝施舍,自己年幼失恃,也唯有如此聊表孝心,可他却不会拿这些在父亲面前炫耀,更不能容忍将对母亲的孝心为争宠的工具,故而相王所为,他心中甚为不齿。李忧离只淡淡看了太子一眼,不屑之意溢于言表。太子轻笑:“二弟似乎不以为然”
在表孝心上岐王落后于并非英皇后所生的相王,已是棋差一招,若连个正经态度都拿不出来,岂不更招惹皇帝厌弃太子这话,也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李忧离对太子的攻讦不理不睬,只合掌问清远道:“请教阿师,人死之后,本该重入轮回,但会不会因缘际合,导致鬼魂滞留人间,不肯离去”
“你素来不信这些。”
说话的是御床上的皇帝。李忧离朝上拜手道:“陛下,那都是臣少不更事时的狂言,经的事多了,也不由得不信。这些年死在我刀箭下的没有千人也有百人,死在我军之下的,更不计其数,而这些人也不尽皆是大恶之人。想来难免后颈发凉,更有时噩梦缠身。故而,”他转对清远道,“请教阿师,若是有阴魂滞留人间,如何才能消灾解难。”
清远和尚道:“若在战场,可念地藏菩萨本愿经超度亡灵,若在府宅,可念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驱除邪魔。”
李忧离点头,道:“待回长安,阿师可愿为岐王府做一场法事”
“阿弥陀佛。”
清远合掌道,“贫僧不甚荣幸之至。”
五月十四日,法驾还京,历时二十日的岐王谋反案,好似尘埃落定。
十五日,晨。岐王府香烟缭绕,鼓乐诵佛之声声震芳林门外,极尽富丽唐皇之美的卧龟莲花纹五足朵带银香炉与紫檀金鈿鹊尾铜香炉,装饰黄金、白银、琉璃、颇梨、美、赤珠、琥珀的宝帐、香舆、幡、幢、盖,香花鲜果、金银珠、绫罗衣裳等诸般贡物不值钱一样塞满庭院。
王府女眷与婢女精心装扮,前来瞻仰,争奇斗艳,美不胜收。她们真心信奉的有之,看热闹的也有之。岐王度此一劫,府中上下早有赏赐,而听说儿子在家中行佛事的皇帝又锦上添花地颁下敕令,王府众人赏赐有差,这不单单是得了多少东西,更是岐王圣宠不衰的明证,由是阖府欢欣。
“尔所国土中所有众生若干种心,如来悉知”抚悠蒙被翻过来,“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面朝枕头复过去,“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猛地翻身坐起,呆滞片刻,使劲揉抓自己滚得乱蓬蓬的头发。
“三娘醒了”阿嫣上前询问贺兰氏临行前特意留下她与盼儿照顾抚悠,她二人便在岐王府住下了。抚悠一把抱住阿嫣,撒娇道:“你叫门外那些比丘不要念了,还让不让人睡觉”阿嫣听了哭笑不得,人都是早起一睹盛况,她家娘子懒床也就罢了,竟为了安稳睡觉要将人都撵了“这可不行,岐王说要念足七天七夜呢”阿嫣合掌学李忧离道,“愿娘子现世业障,并皆消灭,承此善因,获无量福。”
抚悠顿觉心死,又急又气:“鬼没赶跑,我却要被他们收去了”阿嫣不好议论岐王不是,只能安抚:“三娘,天也亮了,左右睡不着,不如去花园走走,若是困了,择处幽静轩阁再休息片刻也好。”
抚悠想了一想,懵懵地点了点头,半醒不醒地任婢女服侍她梳妆打扮。
瞥见一旁的杨儿抿嘴偷笑此回王府,抚悠特向李忧离讨了她在身边又见她正在做女红,便问:“你缝什么”儿放下手中的卷草纹银剪,将手中之物抖开给抚悠看,那东西一寸见方,里面填了丝絮,鼓鼓囊囊,像是垫子却又太小,两边还有四根带子。抚悠不解:“这是什么”“是大王嘱咐做的,”儿放在肚子上比量,“娘子你看像什么”
抚悠晕了一晕李忧离,你害死我了
气冲冲从隰荷院杀到英华殿,正与恰巧出门的李忧离撞个满怀,李忧离甚是神采飞扬,拉着她道:“欸,我正要去找你,我跟你说”抚悠甩手,叉腰道:“你先听我说”
李忧离瞧她来者不善,服软道:“好好好,你先说。”
抚悠捂耳跺脚:“你让那些比丘别念了你要在王府做法事我不拦,做什么要让他们在隰荷院从早念到晚是家宅有鬼还是把我当鬼”李忧离忙捂了她的嘴:“这话也是乱说的”可又不能告诉她他令思慎再三核实过那两人确已故去多年,思慎疑说“莫不是撞鬼了”虽遭他责斥,但他心中却也耿耿不安,故而借在王府做法事的机会,特请僧人在隰荷院念经。
“要做就要做得像,”李忧离挠挠脑门,开始一本正经地编瞎话,“书上说妊娠三月,胎元始成,这之前胎儿脆弱,易受邪侵,所以我请僧人念经驱魔。父亲此时一定关注着王府一举一动,我这样做是为了让他对你怀孕这件事深信不疑呀。”
抚悠驳他道:“书上还说二月居处必静呢”“这你也知道”李忧离一脸坏笑。抚悠羞得捂脸:她也是怕露出破绽才看那些东西呀他这个始俑者居然笑她
李忧离见她这般娇羞,成心招她:“你若嫌烦,搬来我这里住啊,反正只是一墙之隔。”
抚悠恼他:“你若再如此不正经,我搬回家去。”
话一出口,自己却先后悔了,如今哪里是她的“家”,是金城坊的贺家,还是长兴坊的辛家她竟是个无家之人了。李忧离见惹她难过,忙拉了她道:“说完了跟我来”
鹿鸣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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