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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煜和赵青木跟着小厮重新回到了环彩阁，小厮十分懂事，安排两人在小包房坐下后，立即便将鸳儿姑娘找了来，鸳儿一进房间，便见赵青木正细声细语地“劝慰”唐煜，“诶，小祖宗，你左右进去过了，赌也打完了，赶紧回去吧。”
唐煜板着脸，根本不听，一脸愤懑之色，只不过那圆润的包子脸消减了他的气势，让人看着只觉得好笑。
鸳儿心思玲珑，立即挂上甜美笑意迎了上去，“这不是昨晚的小公子么？今儿个又来啦？”
唐煜瞧见鸳儿，神色缓和一点，但说话却还是硬邦邦的，“怎么你不欢迎吗？”
鸳儿柔若无骨地依了过去，“这是什么话，小女子当然欢喜不尽了，只是公子为何如此生气，可是遇着什么事了？不若说给鸳儿听一听。”
唐煜抿了抿唇，往旁边挪了挪，探身去取了一杯茶，稍稍抿了一口，这才将方才在环彩阁旁边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末了愤愤道：“我不过就是进去瞧瞧，那厮也太过嚣张，改天看我不……”他话还未说完，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不可在外头如此放肆，便收了声，又喝了口茶。
鸳儿忙劝道：“公子是碰上了厉太岁？那可是平康坊一带的煞星，公子可切莫与他计较。”
唐煜气哼哼地道：“难不成我还怕他这么一个地痞流氓？死了一个平康坊也不会翻了天，等着吧！”
鸳儿见唐煜似乎真的气狠了，心知这种千娇万惯的王族子弟，一旦遇着不顺心的事，不出这口气怕是不行的，厉太岁名头虽大，但说实在的，平康坊的姑娘们都对他又恨又怕，估计只有那些鸨母龟公，才愿意与他说两句。她心思转了几转，便对唐煜道：“小公子若是实在想出口气，我倒是能帮衬一二。”
说着她便探过去，在唐煜耳边说了两句，唐煜皱了皱眉，“真的？”
鸳儿点点头，“那厉太岁不知害过多少性命了，想不到竟然在家里藏了个小孩儿，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唐煜与赵青木对视一眼，赵青木做出无奈神色，向鸳儿道：“不知这厉太岁住在哪里？”
鸳儿又将地址记给他们，神色慎重地道：“虽说只是打赌，但环彩阁后头的那间小院，两位还是不要再去了，那里可不干净，不是贵人该去的地方。”
要不是怨气重得吓人，我们才不会去呢，唐煜在心里嘀咕。他故好奇地问道：“那里究竟是做什么的？”
鸳儿犹豫半晌，含含糊糊地道：“倒些污物罢了。”
她似乎不愿意多说，很快便言笑晏晏地拉着唐煜说起别的来。
到了深夜，唐煜总算摆脱了鸳儿，和赵青木溜了出来，他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也不敢在平康坊逗留到凌晨，与赵青木约定明日白天再来，便牵了马向平康坊外匆匆而去。
他俩绕过一个小巷，平康巷多得是这样狭窄深邃的巷子，里头几乎一片漆黑，坊中的喧嚣与灯火似乎与巷子在两个世界，这让唐煜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
只见曲折狭小的巷子深处，一点绿光如同幻觉一闪而过，唐煜轻轻“咦”了一声，下意识拉了拉马缰，身侧的赵青木注意到了，问了他一句，唐煜摇了摇头，心想大约是哪里来的野猫吧。
两人离开后不久，绿光在黑暗中闪闪烁烁，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血水顺着青石板上的纹路细蛇般蜿蜒流淌，一双绣着云纹的小靴子踩在了血水上，靴子的主人似乎对身旁的尸体失去了兴趣，黑暗中微微反射出绿光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唐煜他们远去的方向。
唐煜深夜回到宅院，院子里静悄悄的，他这回长了记性，先去洗了个澡，将身上风尘女子特有的脂粉香气洗干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往房间里走。
他与帝诩住的小院里，帝诩的书房还亮着灯火，唐煜嘴角一扬，知道师傅在等自己，便推开门，探头进去看了看，只见帝诩正坐在桌前绘制符纸。
早在唐煜进入宅院之时，帝诩便已知晓，并不看唐煜笑眯眯的脸，只是低声道：“困吗？”
唐煜洗了个澡，反而精神起来，便摇摇头，走到帝诩身边，好奇地探头去看，他原本以为帝诩亲自动手，会画一些高深的符咒，没想到看了几张，他都认识，不是疾风便是雷电。
帝诩画完一张，提腕沾了沾朱墨，继续画下一张，他一言不发，唐煜便也不说话，难得安静地坐在帝诩身边，专心致志地看着帝诩画符。
过了小半个时辰，帝诩终于结束了，他将毛笔搁下，拢一拢桌上的符纸，推到唐煜面前，“好好收着。”
唐煜眨了眨眼，“这是给我的？”
帝诩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整个宅邸只有你还需要这些符咒。”
唐煜丝毫不觉得丢人，反而喜滋滋地笑了起来，他往帝诩那儿凑了凑，一边小心翼翼地收起符咒，一边问：“师傅怎么忽然想起来给我画符了？”
帝诩淡淡道：“混沌出逃，再加上之前少钧一事，长安城不太安全，虽说重华和姑获一般会跟着你，但难免疏漏，你总要有些自保的本事才好。”
唐煜盯着帝诩没什么表情的面容，心底里又甜又软，一时间竟然不像往常一般多话，只是将脸颊凑过去，像是依恋无比的小动物一般，在帝诩手臂上蹭了蹭。
帝诩原本只觉得理所应当之事，被唐煜这么一蹭，仿佛却有些尴尬的意味，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唐煜道：“你该去睡了。”
唐煜鼓了鼓脸颊，总觉得不想离开师傅一步，便攥着帝诩的衣袖，仰头道：“我和师傅一道睡好不好？”
帝诩怔了怔，不知为何，他想起鲲鹏对他说的话，“这孩子单纯可爱，又那么喜欢你，你就顺水推舟呗”，顺水推舟……他黯淡浓黑的眼底闪过一丝窘迫，将袖子从唐煜手中抽了出来，“莫要胡闹，快去睡吧。”
唐煜见师傅不肯，也不胡搅蛮缠，只是撅了撅嘴，小心翼翼地收着符纸回自己房间去了，只剩帝诩站在桌前，桌上莹莹灯火随着主人变幻不定的心思不断跳跃着。
唐煜回到房间里，先将符咒一张一张分好放入锦囊中，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搁到枕边，这才躺上床去，他有些困了，但心里满是欢喜甜蜜，翻了几次身竟然没能睡着，脑子里满是帝诩的事。
他虽然单纯，但于感情之事一向直率透彻，若说一开始只是对帝诩有着莫名的亲近和好感，那到了现下早就发展成了爱慕之意，只要帝诩在他身旁，他便心满意足，只有数不尽的高兴，再加上重华和祁南迁之事，性别这个问题在他眼里也就不算什么了。
“长生吗……”唐煜盯着床顶，“师傅似乎不愿意教我长生之法，这可怎么办？改日问问表哥吧。”
在他想来，表哥与他境地一样，说不定有什么好办法。
打算妥当，他又摸了摸枕边的锦囊，笑微微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第二日中午，唐煜起床梳洗完毕，吃完午饭便去通玄院找赵青木，他们昨夜定好了今天下午去平康坊摸摸厉太岁的底。
到通玄院时，正巧碰着祁南迁从里头出来，唐煜连忙下马，拽着祁南迁到了角落处，问道：“表哥，你怎么打算的？”
祁南迁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打算？”
唐煜瞪着圆润的凤眼，“就是重华呀！重华姐……重华可是九尾狐，你不做些打算怎么与他在一起？”
祁南迁微微笑了笑，“谁说我要和他在一起的？”
唐煜张开嘴，瞪着祁南迁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祁南迁叹了口气，“我能遇到重华，能得他爱慕已是难得，但长生之事可望不可求，他和我都不愿意此生为此营营汲汲，还不如彼此相守，能以如今的关系过完这一辈子我便心满意足了。”
唐煜没想到一向狡黠多智的表哥对他和重华的事竟然如此消极，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祁南迁看他这模样哪会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便笑吟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表哥的事便不劳你操心了，你拉我过来便是为了这个？”
唐煜沮丧起来，他鼓了鼓脸颊，郁闷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过了片刻闷声道：“就不能再争取一下吗？”
祁南迁不忍心看他如此低沉，便安慰道：“兴许以后还有什么机会也未可知，若是到了那时我和重华自然要拼一拼的。”
他倒是没想到，这话竟然有一语成谶的时候。
唐煜呼了口气，打起精神来，问道：“混沌的事有什么进展吗？”
祁南迁摇了摇头，“它才打破封印没几天，正要蛰伏恢复力量，我们人手也不够，一时竟然寻它不着，不过长安城就这么大，过些日子约莫就有结果了，你在外头行走定要仔细些，莫要着了妖魔的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祁南迁还要去继续搜索混沌，便匆匆离开了，唐煜在角落里发了会呆，也慢慢走进通玄院，去寻赵青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