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到五行山没多久的时候，我曾经信誓旦旦的发誓，要为大王种出一棵桃子树来，让大王一离开封印就能看得到，摘得到。
后来我将这桃核儿种在土里每天辛勤的浇水，它一直都没有动静，哪怕是长出一棵幼嫩得马上就会夭折的嫩芽让我看上一眼，都没有。
但我从来不觉得失望，也不觉得奇怪。我总是认真的等着，像是只要一直等下去，早晚它就能在我的面前结出一树的果子来。
我从前以为这是因为心怀希望，但直到今日才明白，这原来是绝望到了极致才会做的事情。
我其实是知道的。
我知道这桃核儿发不出芽来，我知道被三昧真火烧过的种子里边儿不过是团焦炭，我知道大王很久很久都不能够挣脱封印。我其实什么都知道的。
只是我不愿意说出来，将一切挑得太分明，让自己觉得难过和绝望而已。
而现在，大王将事实说出来，我只是抬起头看着他，又低下头看了看那染了我血迹的桃核儿，再望向他眼睛里深沉的银河，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想通了？”
大王问道。
我又沉默了半天，才终于艰难的点了下头，片刻后却又猛地摇了摇头。
大王没说话，只是低低的弯下腰伸出手来，将那枚染着我血迹的桃核儿重新拿了起来。而我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的动，像只木头雕的猴儿一般，什么表情都没有。间或眨动一下眼睛，生怕看漏了大王的动。
大王低低的呼了一口气儿，离我很近，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叹气。他又握了握桃核儿，而后从我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里拿走了石片。我握得并不紧，甚至连挣扎都没有，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只是手里已经什么都握不住了。
大王将桃核儿放在了他被锁住的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拿着石片儿便划了上去。动连一丝的犹豫都没有。我听到“咔擦”一声，本来便裂开了一条缝的桃核儿终于彻底破开了。曾经能发芽的那一小块儿焦炭落在地上，轻飘飘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奇怪的是我不没有想哭，也没有落泪，反而是愣了片刻，随后忍不住轻轻地龇牙笑了起来。
难怪我种了那么久，它一直都不肯发芽。原来里面真的早就已经坏掉了啊。
大王瞥我一眼，很快的又收回了目光。一面继续用石片划那桃核儿表面，一面对我开了口，他的声音还是低沉着，听得出刻意放柔了一些。
“只是枚桃核而已，留着也没有用。只会让你这蠢猴子一次又一次的去拼命。不值得。”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也像是低了低，只是他将脸转到了我看不见的地方，所以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将来……”大王的声音低沉而好听，就像秋天的风吹过满山的黄叶，带着凉意，入耳却舒服极了，“将来花果山会重新长满新的果树，果树上全都结满你喜欢的果子。将来你可以有很多很多的桃核儿，想种在哪儿就种在哪儿。花果山那么大，你还担心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桃核儿？”
是找不到了啊……
大王不知道，这枚桃核儿是他被压五行山下那一年，我咬着牙，找了好几天才从焦黑的的土地里抠出来的。
它跟随我一起走了几百年，装满了我对大王的感情。真的再也不可能找到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了。
但我没出声儿，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手，摸了摸大王的腿，想让他别难过。
而大王嘴里的将来是什么时候呢？我不会说话所以没问，但我想即使我会说话，我也是不会问的。
因为大王也不知道啊，他会被压到什么时候，将来又是多久的以后。
我正这样想着呢，就听到大王压得很低很低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
我抬起头，视野里大王的背影消瘦而有力。他没有看我，肩膀微动，显然仍旧在划着那桃核儿。
“别难过……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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