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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出窍般飘着离开了精灵联盟，顺着本能浑浑噩噩地回到双龙市，然而在走到家门前我忽然清醒过来，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过家门而不入。
此时此刻，我需要一个人静静。
折腾了这么久，在我回到双龙市时已是深夜。半明半暗的街灯把影子拖得长长，街角暗处偶有奇怪的黑影一闪而过，我一个人独自在空旷寂静的街道徘徊。
如果是在出发旅行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我应该会打个冷颤，抱紧波克比，心里害怕但脸上还是故镇定，快步小跑着迅速赶回家里，就像大部分普通人一样。但现在我的旅行已经结束了，经过旅行途中一个人在黑影幢幢的森林中过夜、一个人在野外受伤信号被野生精灵恶意干扰求救无门、一个人在悬崖绝岭处遭遇野生精灵围攻……诸如此类种种经历，区区一点阴森的气氛，完全影响不到我。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那些杀不死我的，会使我更坚强。
脑袋处于一团糟，精神上既亢奋又混乱，但身体倒是很诚实地传来疲倦的信号。我结束了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公园的长椅坐下，双目无神地仰望天空。
今夜天清气朗，繁星漫天，明月高悬，偶有一两道橙色或金色的光影掠过——那是在互相追逐打闹的基拉祈和比克提尼——漂亮极了。
愣怔良久，我抱住连自己也不明白的复杂心情，长长地叹息一声。
“唉——”
“唉——”
历遍艰苦才放弃了训练家的梦想，偏偏又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中成为了冠军，而且用的是近乎弊的手段……要说高兴，我也高兴不起来，可让我主动放弃冠军的头衔？我也——等等，好像有点什么不对劲。
我猛然回首，险些扭伤颈椎。
昏暗的灯影中，同样有个人惊慌地扭头看向我，并且那个人拥有一双反射着荧荧绿光于此情此景十分可怕的眼睛。
对方看清楚我的脸孔时便整个人都僵硬了，而我情不自禁地向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这是什么见鬼的缘份？
结果我们还是肩并肩的坐在一起了。
虽然并非朋友，硬要说的话只是朋友的朋友，认识的人而已，但至少此时我们的心情是同样的烦闷，同样想要找人聊聊，又不想去面对那些了解自己的熟人。
沉默半晌，他摔先打破沉默：“你刚刚成功挑战冠军，为一个训练家理应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这个……该怎么说呢？”
我苦笑起来，“挑战成功纯熟意外，我本身并没有那个实力。”
他抬头看着星空之下无忧无虑地玩耍的两个小家伙，皱起眉头道：“是利用了牠们……吗？”
“我没有利用牠们的意思。”
我下意识反驳了一句：“只是……牠们当时这么做了，我也就顺势而为了……”
“结果现在骑虎难下了？”
“……”
安静了一小会，那家伙有点儿憋不住话了。
“那个，其实能让牠们自愿为你战斗，也应该算是你实力的一部分。就像只有透也才能唤醒莱希拉姆一样，谁能说那不是他的实力呢。”
我淡淡地反问：“那你来告诉我，唤醒了捷克罗姆，又在透也面前耍帅，头也不回地飞走的你，现在在迷惘些什么呢？”
“……”
又一阵沉默后，n苦涩地说：“一路以来，我被魁奇思所欺骗，为了一个虚构的理想奋斗至今。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伤害了很多人，很多精灵……接下来我该如何做？怎么补偿过去犯下的错？我已经不知道了。”
一个三观刚刚被碾碎，走到人生交叉点的问题青年，也许我们接下来的对话会影响他的一生。我再三思索，良久，才缓缓道：“你的未来应当由你自行决定，我不好多言。但即使魁奇思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你所做的，不管最后事情发展到怎样，都是真实不虚的践行着理想……事实上，我觉得你的理想当中有一部分其实很不错。”
n错愕地看着我，极其震惊：“但、但……我以为你和透也是一样的……你、赞同等离子团的理想？”
“不是全部，我只是赞同不要用精灵球束缚精灵的那一部份。”
我摘下腰间的精灵球，把波克基斯和美纳斯放出来。美纳斯环顾一周，发现没有战斗需要，便向我鸣叫一声，然后把自己泡到公园的水池里放松了。波克基斯警惕地看了一眼n，还是选择静静地呆在我身边，没有飞出去浪。
“曾经我也认为精灵球很重要，只用精灵球抓住了精灵，牠就是我的所有物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看向舒舒服服地泡在水池里的美纳斯，继续道：“但不是那样的，精灵球能关住精灵，但关不住牠们的心……而和我心灵相通的精灵，即使没有精灵球的束缚，牠们依然会回到我身边。”
“精灵球……果然只是束缚精灵的道具吗？”
n喃喃道。
我又一次摇头，推翻自己上一刻的观点：“也不能完全断定精灵球就是不好的东西。毕竟大部分时候，训练家和精灵之间正是因为有着精灵球，才得以相遇。”
我说到兴起，开始忍不住炫耀自己的精灵：“你看看这些精灵——波克基斯，牠是我第一只精灵，与我一同成长，约定成为伙伴，自愿进入精灵球。美纳斯，我抓到牠时牠还是笨笨鱼，最初我们磨合得很不愉快，为此我曾一度放生过牠，可是牠又回来了。还有基拉祈和比克提尼，我和牠们之间根本没有精灵球，可牠们一样愿意为我的精灵出战。现在我可以肯定，即使没有精灵球，我们依然会是伙伴——无论是在战斗还是人生方面。但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精灵球，我就不会成为训练家，不会遇上牠们了。”
n困惑地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于精灵球。”
“精灵球是把训练家和精灵连系起来的结，不能简单地用二分法去判断是好还是不好。因为有精灵球，训练家对精灵处于优势，导致部分精灵被人类伤害……但如果没有精灵球，很多相遇也就不会发生。现在人类和精灵还不能互相理解，却在尝试着建立更友好的关系，精灵球在未来必然会被抛弃，但目前……精灵球暂时还是最优解吧。”
我总结道。
n陷入沉思：“暂时的……最优解吗。”
天上的两个小家伙似乎终于玩累了往回飞，我伸出双手，接住散去超能力自由落体掉进我怀中的基拉祈。比克提尼饶有兴致地围住n转了一圈，n回过神来，和比克提尼展开了我听不懂的对话。
基拉祈在我怀里滚来滚去，我一手抱住牠，一手从包里取出一盒马卡龙。基拉祈停下翻滚，双手捧着一块马卡龙安安静静地吃起来。我把盒子放在我和n之间，向他的方向推了推，比克提尼马上放下和n的对话，坐在n肩上咔嚓咔嚓地啃着。
n似乎并不在意比克提尼吃得他一袖子饼干碎屑，用另一边的手揉了揉比克提尼的脑袋，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拿起一块马卡龙，抛给波克基斯，然后冷静地说：“首先是宣布训练家退役吧。”
“……”n说：“我觉得你很不冷静。”
“不，我很冷静。”
我解释道：“你想想，我没有冠军的实力，却担上冠军的虚名，万一被人挑战，还输得很惨那怎么办？”
“…………”待精灵如己的n无法理解我的思路，“你……你和你的精灵很好，是个好的训练家……你就这样不做训练家了？”
“谢谢，但就算我不做训练家了，我和我的精灵也会一直好下去。”
n想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说：“虽然你的实力没到达冠军的水平，但也不是很拿不出手吧？只是为了这个的话，应该还是有方法解决的。”
我耸耸肩，微笑道：“或许。然而……当训练家很好，但现在我找到更想做的事了，那就顺势退下来吧。”
基拉祈抬起头，仰脸看着我的眼睛，有点紧张地问：“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没有。”
我给牠擦了擦嘴角，温声回答：“这本来就是我要做的事……最后能和你一起玩了这么一回，我很开心。”
基拉祈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也玩得很开心，谢谢你。”
牠看着我，笑得眯起眼睛，身上泛起了一点点细碎的光芒。
n惊讶地看着基拉祈，迟疑问：“这是……？”
我打开通讯器的镜头，先抱紧基拉祈自拍了一张，然后向n招手：“机会难得，来拍一张吧！”
“啊……啊？”
n愣愣地被我拉过去，比克提尼呼啦的一下扑过来，扒在镜头前比v抢镜，波克基斯一直静静站在我旁边，美纳斯游了回来呆在我们身后，捷克罗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出了精灵球，和美纳斯一起当个貌美如花的背景，基拉祈在画面中心闪闪发光。
我按下快门，留下这一刻。
基拉祈抱住我的颈子蹭了蹭，不舍地说：“时间到了……”
“我知道。”
我维持着一贯的笑容，拍拍基拉祈的背，轻声道：“再见。”
基拉祈盯着我好半晌，才不甘心地扁着嘴向我道别：“再见。”
如同牠来时一样，基拉祈无声无息地消失于光芒之中，仿佛幻梦一场。
n担忧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垂下眼帘，藏起发热的眼眶，叹道：“没事，从与牠相遇那一刻起，我就明白道别在即了……你看，如果精灵想走，大部分时候，人类其实都无力阻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