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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提行李的门童离去，张启山反手关上门，问：“怎么了？”
齐铁嘴一脸委屈地凑过来，把刚刚下了火车后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叙述了一遍。
他下了火车没看见新月饭店的接人招牌，本还嘀咕这新月饭店不靠谱，谁料马上就有一拨举着曲如眉牌子的侍从上前把他围得水泄不通，一上来就彭三爷长彭三爷短的。这齐铁嘴自然被这仗势吓了一跳，赶忙说自己不是彭三鞭，只是彭三爷的跟班。可那些侍从都不大相信，非说三爷真爱看玩笑。齐铁嘴急得没办法，说自己跟班不会武功，不可能是彭三鞭。其中有个留着长辫子的女人还出手试探了下，险些没把他的手给废了，这才相信他真的不是彭三鞭。
好不容易出了站，又看到一个奇奇怪怪的司机小弟，说是专程来接他去饭店的。结果上了车，那小弟问东问西的好一番试探。确定他不是彭三鞭后居然问起他家中是否有妻室，有没有通房小妾之类的，直问得他一脑门冷汗。
张启山听了微微拧眉，“奇奇怪怪的司机小弟？”
“是啊。”
齐铁嘴回忆起那个司机小弟还心有余悸，“长得白白嫩嫩的，个子也不高，跟个娘们似的。还老问是有没有老婆。我有没有老婆管她什么事啊？问那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什么破绽来了。”
孟鲤噗嗤一笑。
她当然知道这个所谓的奇奇怪怪的司机小弟自然就是新月饭店的大小姐尹新月。人家专程赶到火车站来看未来夫婿的模样，结果却扑了个空，别说正牌的彭三鞭了，连个假冒的都没看到，唯独堵到了这个齐八爷，真是啼笑皆非。
齐铁嘴满心郁闷，一见孟鲤笑话，气得扶了扶眼镜，“你笑什么？要不是你，佛爷会忽然换道走吗？害得我被那么一群神神道道的人围住，八爷我险些被生吃了。”
孟鲤忍住笑，恭恭敬敬还了个礼，“真是对不住八爷了，只是这新月饭店可是抱着看看未来姑爷的目的上火车站接人的，没接到彭三鞭，自然是得拿你开刀了，害你受委屈了。”
“姑爷？”
齐铁嘴目瞪口呆，“什么情况？”
孟鲤把她同张启山的推测合盘道出，齐铁嘴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些不大明白，“这对未来姑爷好奇些倒也罢了，只是那司机小弟却不趁机问问我彭三鞭的相貌秉性如何，只盯着我的私事问是什么道理？难不成这新月饭店招婿还得查清楚这姑爷手下人的底细啊。”
孟鲤刚刚听他一番细述也有些奇怪，可再仔细一琢磨又忍不住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这尹新月本倒是抱着为难彭三鞭的目的来的，只是看到张启山假冒的彭三鞭又忍不住动了春心，一见钟情了。只可惜因为她的忽然卷入，事情的发展发生偏差，尹新月没有顺利见到张启山，反倒是看到了唇红齿白相貌偏儒雅的齐八爷。
难不成，这尹大小姐换了个人一见钟情？
她有些心惊，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好端端的官配好像被她给拆了。但那两个男人并不知道司机小弟的身份，还在兀自揣测，唯恐身份被提前拆穿。
她轻咳一声，走到沙发边坐下，伸了个懒腰，曼声道：“二位爷其实真不用过分担心。这彭三鞭倘若真和尹家大小姐有婚约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们看，你们为了那几味药而来，而这些药又恰巧藏在新月饭店里面。如果真结了亲，佛爷既能白白得来了一个夫人，又能哄得那位尹小姐把药草献上，岂不皆大欢喜。”
这番话一说出口，齐铁嘴率先拍了下手掌，“此计绝妙！”
然后转头看向张启山，“佛爷，我看这计策好，又能把药拿到手，又能凭白得个嫂子，一举两得啊！”
张启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去？”
齐铁嘴这次学聪明了，缩着脖子也坐到沙发上，嘿嘿一笑，“人尹大小姐找的是彭三鞭，又不是我。看来这次还得委屈下佛爷，牺牲下色相了。”
这齐铁嘴的嘴有时候还真是损，但孟鲤这次十分赞赏，二人对视一眼，明目张胆地笑了起来。
张启山看着眼前两人，忽然觉得头有点疼，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头眉心。然后开口，“看来此事不能再拖了，过会我们就下去探探虚实，得尽快把药偷了。”
他转头看向孟鲤，“你有礼服吗？”
孟鲤一怔，下意识回答：“没有，我什么都没带。”
他朝齐铁嘴扬了扬下巴，“你去帮孟小姐准备一身合适的礼服，晚上的宴会我要她盛装出席。”
晚间。
新月饭店的内堂已布置得分外富丽堂皇，各界商会精英达官贵人皆已入场，觥筹交错，灯光璀璨。他们一行三人从外堂缓缓步入内堂，张启山一身短绒长衫外罩一件灰色貂毛大氅，看起来十分英俊霸气，帅气之余确实有些西北来的粗狂野性。而齐铁嘴则穿着短褂外披黑色裘衣跟在一旁，也倒显得俊雅含蓄。唯独孟鲤穿着一件掐腰描金的浅紫色旗袍，披着一件华而不实的白色貂毛披肩有些不大高兴地跟在后头。
齐铁嘴看着气氛不太好，特意笑说：“孟小姐的腰可真够细的，我可是跑遍了北平的洋行才买到这么一件合身的现货。你要是还不喜欢，等回了长沙，我和佛爷再陪你去好好挑挑。”
孟鲤看了他一眼，心想谁和你们回长沙啊，等拿到了钱，咱们就一拍两散。
看她满心的不乐意，张启山特意落后两步，伸出手朝还在神游天外的孟鲤眼前挥了挥，“孟小姐，我们是来赴宴的，不是上刑场的。”
孟鲤冷笑，“陪着张大佛爷当活靶子，也不见得比上刑场好多少。”
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这张启山可真够狠的。
晚上的宴会，如果他带了个亲密的女伴赴宴，自然是啪啪地打了尹家两个响亮的耳光，而尹新月又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自然不会再眼巴巴地同他联姻，婚约也只能废。白白让她做了个招眼的靶子，万一新月饭店的人一气之下要找人出气，彭三鞭不敢惹，可不得找她下手吗？
张启山站在内堂门口，头顶地灯光照得他越加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他朝她伸出手，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容，轻声道：“既然孟小姐都猜到了，那就请吧。”
孟鲤对上这个有些令人晕眩的笑容，定了定神，心想谁怕谁呢。
从容把戴着一副白色蕾丝手套的手递了过去，任由他将她的手挽向自己的胳膊，随着门童推开内堂大门，迎着一瞬间汇聚而来的目光，淡定优雅地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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