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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Chapter 18

抱着才从商店街超市购入的寝具,郁弥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然后在宛如胶囊旅馆,一坐正、头就会顶到天花板的微型隔间中,动手为山崎宗介遗留的床垫套上床单。郁弥挑选的是全棉、珍珠白色的床单,她喜欢这种材质滑过肌肤的柔顺触感。恰好床单连着枕头、凉被有提供特惠,郁弥于是乐呵呵地买了一整组回来。

这是郁弥来到静冈县拥有的第一组寝具。以往居无定所的她,于青年旅馆睡的是人家的枕被,而在小泉和澄的宿舍之中,又是躺在大毛巾铺着的地板上──

「有床垫可睡,原来是这么的幸福啊……」

郁弥心满意足地趴在崭新的床铺上头。接着伸手一捞,郁弥将险些要踢到楼下的海豹玩偶塞入胸前,安静地凝视着它黑溜溜的双眼。

她追忆的是过往那段没有忧愁、天真烂漫的童年时光。记得是七、八岁的某一年,为了庆祝自己的生日,全家乘上了周五的夜间新干线,展开了于横滨的三天两夜庆生会。平时非常注重身材保养的父亲,一到中华街便百无禁忌地狂食。本来就喜爱购物的母亲,那几天在百货商场杀了很多战利品……

至于郁弥和大两岁的哥哥,则是在海岛乐园玩到筋疲力竭,非常尽兴。唯一的遗憾是吉祥物海豹崽因人气暴涨,郁弥没有来得及在完售前抢到一只。

而闭园前夕,由于哥哥要去看歌舞秀,郁弥想再搭一次摩天轮,两人便分道扬镳。

「五点以前一定要回到爸妈待的那间餐厅哦。」

哥哥嘱咐道。

「明白!那我先走了,哥哥!」

郁弥屁颠屁颠地跑入摩天轮的排队行列里。而因为郁弥是单人前往,便被工人员安排进有着另一个小孩的车厢。白天与向晚的高空景色风情各异,设施运转的过程之中,郁弥情不自禁地发出连连赞叹:

「哇……天空的颜色真是漂亮呀!」

「喂,我说。」

坐在郁弥对头的孩子开口了。「妳从哪儿来的啊?」

「咦?」

对方是戴着一只白色棒球帽的小男孩。

「我住在东京的代官山区。」

「哈!」男孩得意地笑了一下。「那妳未免也太夸张了吧!这里的天和东京又没什么不同!我可是去过东京的!」

「嗯──」

郁弥认真地比对从两地的天色。「你说的或许也对……可能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普通的风景都觉得特别好看了。」

然后郁弥和男孩聊起天来。男孩是横滨在地人,那天之所以会去海岛乐园,是因为早上看完球赛后,他的两个妹妹任性地吵着要来的。

「妹妹什么的真是讨厌……都已经来三、四遍了还不腻。」

「我倒是想要有个妹妹呢!」

郁弥羡慕地说道。接着郁弥注意到男孩腿边的绒毛玩具。「是海豹崽!真好!我没有买到!」

「这个?」男孩抓起海豹崽。「我老妹就是为了这玩意儿才大吵大闹……」

「因为它很可爱呀!又是限量!很难买的!」

「……是吗?胖墩墩的,一脸傻样。」

不知不觉,摩天轮在两人的谈天之中进入尾声。下了车厢后,郁弥向与自己共处了十分钟的男孩告别。男孩没有对她说再见,仅仅只是朝她挥手。

郁弥快步走回乐园中间的餐厅。然后忽地之间,她摆动的手给人握了去。

「是谁!?」

是棒球帽男孩。他迅速地将玩偶埋到郁弥的怀中。

「生、生日快乐!」

压低帽沿的男孩讲完这句话后,即一溜烟地跑出郁弥的视野,不见人影。

──而这就是郁弥入手海豹玩偶的由来。过了这么多年,掐指一算也是快要十年的光景了,郁弥对它的钟爱却不减反增。不只是其外表又憨又胖、老实讨喜,又是当年的限量版,更因为这是缘悭一面的男孩送给她的──明明不认识她,却真心地祝福她生日快乐之故。

在这个悉是过客的万千世界之中,郁弥已经想不起来男孩的模样了。可是男孩当日的心意,仍旧温暖着郁弥的心灵。所以她才会尽可能地将它挤进行李箱,无论如何都要带过来静冈伴。

「啊……当小孩真好……」

郁弥深深感叹:「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当了大学生,就会摊上这么一大堆不可理喻的事呢……」

今晚佐久间莉绪挟天子以令诸侯,出言要挟小泉和澄--假若让郁弥回到合唱比赛,那她就会协同一年级的朋友们退出练习。对此,小泉和澄怒不可遏,直骂佐久间莉绪要不是自大到丧心病狂,不然就是真的有精神问题。

「和澄前辈,那我还是不参加合唱比赛好了。」

「怎么可以!这样岂不是抹杀了郁弥和真田的心血么?」

「虽然对不起真田同学……但,反正我也唱得不好。」

「重点是不应该让佐久间称心如意啊!要不部上的运就要失衡大乱了!」

郁弥其实是希望听到小泉和澄回应「不,其实郁弥已经唱得还不赖了!」之类的。

比起小泉和澄,郁弥反倒是异常镇定,并没有觉得愤怒或是伤心。因为比起指责或反击佐久间莉绪,郁弥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佐久间莉绪要如此针对她?不惜与全二年生为敌(小泉和澄乃二年级的骨干)也要一个劲儿地把她弄到死胡同里?

佐久间莉绪究竟会因此得到什么好处啊?然而就算是真田茜,也对佐久间莉绪的动机一概不明。

不过佐久间莉绪已严重影响了合唱比赛的秩序与和谐,所以小泉和澄决定:

「既然佐久间不知悔改、冥顽不灵……那么也不必再为她留什么情面了!明天我们就到樱井教授那里、一举拆穿她的全数谎言!」

**

动身出门前夕,除了为山崎宗介搓洗和煮熟今日份的毛豆外,郁弥还将网上的留言全数看完了。小泉和澄约莫还在气头上,她的文字与其说是为郁弥打抱不平,倒不如直接和「讨伐佐久间莉绪」画上等号来得恰当。小泉和澄痛斥佐久间莉绪「不管是出于什么私人恩怨,都不应该将整个文学部的名声与利益卷入陪葬。即便ki真犯下了什么弥天大错,以这般以怨抱怨、唯恐天下不乱(略)」--怕是观众会更有雾里探花之感吧!小泉和澄说得已经完全是另一桩事了啊!

御幸一也则留得相当简短:「ki可是连陌生人的恶剧都能毫不犹豫上当的小天真……让ki去霸凌同学?哈哈哈,up主还真是叫旁人都觉得不好意思。」这还能是其他人写的吗?行行好吧!御幸一也是捧、还是在损她呀?是说能大胆捉弄第一次见面的人……御幸一也亦是她这辈子的头一人好吧!

至于荒北靖友又更简洁了。「单凭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东西就想评断一个不认识的人?你们真是道行高深,千万别算我一个啊!」

「哈哈哈!」

郁弥一看便笑了──彷佛荒北靖友就在面前亲口道出这一字一句似地,多么有荒北靖友本人的独特风味。

「御幸前辈和荒北君走的都是反讽路线呀……好有趣。」

这两个男的留言令郁弥开怀不少──让她彷佛也成了凑热闹的一份子,而非事件的中心者。

不过松方凉香可是为郁弥动了真格。她写了洋洋洒洒的三千字,描述自己和郁弥种种的相处回忆。里头有欢笑也有泪水,情真意更挚,令郁弥好想装上一双翅膀,飞往身在东京的松方凉香身边、紧紧地将她抱入怀中。

打从心底感激所有替自己发声的朋友,郁弥宛若装备了名为勇气的盔甲,信心十足地走上通往研究室的道路。其实郁弥从未畏惧过佐久间莉绪一分,虽然佐久间莉绪的为曾令她难受或心焦,不过那也是出自一时的无所适从……然而郁弥自问没有做过亏心事,也就没有害怕佐久间莉绪的道理了。

更不用说她还有那么多的好伙伴。

「郁弥,妳来啦。」

站在樱井光的研究室的门前,向着郁弥招手的是小泉和澄,她与真田茜、黑子哲也来的都比自己早──不由分说,郁弥即刻朝着他们行一鞠躬。

「各位迄今以来的协助……小女子楠郁弥不胜感激!无以回报呀!」

「楠同学,快快请起!」

真田茜跨步上前,扶起郁弥的上半身。「我做这些全是出于义务和补偿!谈不上还要楠同学感恩戴德!」

「楠同学。」

黑子哲也微笑地注视着郁弥。「妳言重了。我们都不是明知实情如何,却选选择袖手旁观的人。」

「郁弥,妳怎一副要打最终boss的表情啊……不到最后一刻,还不晓得谁哭谁笑哩。」

小泉和澄握起郁弥的手--就像她挡在自己前方、与佐久间莉绪对峙的那一天。

「好,我们进去吧!」

语毕,小泉和澄叩响了研究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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