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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自称为三藏的和尚转身离去,迈入茫茫大海之中,在水面上渐行渐远,所经行之处,海浪皆是平稳起伏,泛开点点浅白浪花,当陈昀转回身去时,他的身影在海面上已经缩成了米粒大小。
陈昀沿着石路向前走去。
天虞山被海水淹没了下半座,石路上接真堂,下截浸入海水之中,约莫能看见五六截,再往下便是目不能辨。曾有学生在课上询问过天虞山周边何来如此滔滔大水,他得到的回答便是昔日天虞山是没有海水的,有凡人无意闯入,见真堂中有珍奇异宝,偷窃藏于怀中,却在下山时被山中野兽叼走,为杜绝此时再度发生,便引来了海水围住半截天虞山。
凡人若是远远窥见,只能看见天际云海边似有半截山头,要再往前,海浪冲天。而海浪之中,住有不少异兽,海下亦有屋舍林立。
他沿着石路走了一段,先至真堂。看守真堂的金顶仙每日闲着无聊,爱好养各种叽叽喳喳又活蹦乱跳的玩意,例如捧着菜头啃个不停的兔子,例如十七八只团团围簇的小鸡仔,还有见了生人就汪汪叫个不停的奶狗,咧着还没有长齐的牙齿,上来啃陈昀的鞋。
陈昀很配合地将脚往前伸,奶狗围了三四只过来,左右开弓,咬了半天感觉没啥意思,又解散了。
金顶仙抱着一只橘猫,哼哧哼哧地从堂里走出来。
“新上任的神仙?小君??”
“嗯,好久不见。”
陈昀脸上笑嘻嘻,心中妈卖批,那么多神仙过往如流水,他与金顶仙也无多少深厚交情,然而金顶仙唯独记住了他,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在这预备科内赫赫有名。
果然金顶仙放下了那只硕大橘猫,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些年不容易啊,听说小君你的事迹了。”
“额怎么听说的?”
“老阎王啊。”
金顶仙理所当然回答道:“他不是被封了菩萨,也来预备科讲过几次课,新增了一门二魂转世课,回回就讲你,还放你照片,连我都记住了。”
陈昀笑容支撑不下去了。
“你怎么又回来这里了?”
金顶仙好奇问道。
“是这样,我前几天遇到观音大士来凡间收他地魂,我问观音要如何做,观音建议我来预备科——或许我学完能直接登仙道?见帝?”
陈昀解释道,金顶仙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清楚。
“不过小君还真是开天辟地第一个进两次预备科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先用饭?”
真堂的筵席是神仙规格,取材不同,譬如百年樟木叶上露水,度雷劫时失败的蘑菇精,天降火烧之地挖出的竹笋木耳,请几位生前是大厨的凡人,做出一道道摆盘五花八门然而食材千篇一律的菜,不是竹笋炒木耳,就是竹笋木耳蘑菇露水汤。
陈昀喝了大半碗汤,吃了几块竹笋,随后小童提半人多高的大木桶前来,其中香汤热气腾腾。陈昀泡了个澡,换下自己在人世间的衣服,穿上预备科的惯例制服,男蓝女红,颜色分明。
“登云梯小君已走过一次了,我就送到此处,小君一路顺风。”
陈昀应了声,朝他挥挥手,便沿着真堂后的山路拾级而上。
阳光顺着树荫落下,山路上落叶翩翩,山中寂静的很,唯独听到鸟叫声不断。陈昀数着一二三四,脚步不停,沿着看起来似乎漫长不着边际的山路一直往上。他像是走了许久,直至有些腿酸了,再抬头看时,山路在眼前截然而止。
随后巍峨行宫在他面前缓缓出现,先是金红飞檐,再是壮丽大殿,清澈流水顺着殿前台阶缓缓流下,汇成一汪池水。
有人在池水前等着他,两个人,身高相差无几,阳光有些热烈,那两人顶着一片宽阔荷叶,脑袋凑在一起,仿佛窃窃私语。
陈昀走完了最后的台阶,他向那两位走去,仿佛是终于感应到脚步声,握着荷叶那人猛然挪开了荷叶,与陈昀双目相对。
陈昀:“哎呀。”
现在变成了六只眼睛相对。
陈昀晃晃手:“好久不见。”
应左反手将荷叶扔给了他弟弟,冲上去一把将陈昀抱起,抱离地面。
“我还以为你死了!!”
陈昀双脚离地,挣扎片刻,终于被放下。
“你来这里念书?新飞升的神仙?”
应左依旧是语速飞快,叽叽喳喳丝毫不弱于金顶仙养的那些小玩意,“诶你是不是死了之后才飞升的!所以你还是死了吗!我不是飞上来把你拍到海上去了吗!你怎么还死了呢!”
陈昀被他念得脑子昏昏沉沉,先反问他:“你在这里干嘛?”
应左:“我等人——不,等神仙啊。”
陈昀琢磨这应左应右莫非是预备科的学生,但如果是应该就像金顶仙说的那样,对他长相了若指掌,难道是看门人员?迎客松?
应左见他没有回答,就继续自顾自往下说:“你要在这里一起等还是先进去啊,刚刚金顶仙跟我说是阎王要过来,我还没有问长相呢,就被催着跑过来在这里等。你说阎王是满脸大胡子还是浑身肌肉疙瘩?”
陈昀摇了摇头,然而应左完全会错了意思:“哦,你也不知道,对,那你要跟我一起等嘛,不如跟我一起等算了,咋样咋样?”
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在此处徘徊等候,说不准要等到天荒地老去,陈昀打算先自我介绍一番,忽又想起个问题。
“对了,你们不是在海里嘛,怎么回来的?”
应左耸耸肩:“我们蛮蛮嘛,飞到哪里都是海,飞着飞着就回来了——那个阎王怎么还没有来?”
陈昀咳嗽了一声:“已经来了。”
应左如临大敌:“什么?他隐形上来的?”
陈昀:“……不是,我的意思就是我——我,阎王。”
应左震惊地张大了嘴,应右手中荷叶啪嗒一声落地。
行宫分前宫与后宫,后宫乃居住地,偌大宫殿内由墙壁隔成一人一间小屋。陈昀第一次来的时候,从小县官突然进入这样豪华行宫内,还格外不能适应。如今要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感觉自己不像住在正常屋宅内,反而像是准备去展览。
管理这预备科的乃文昌帝君梓潼神张亚子,名号前缀还有不少,凡人口中皆称其为文曲星。文曲帝君张亚子是个小矮个中年人,面盘圆润如鹅蛋,下颔一撮胡须飘飘荡荡,肤白体宽,身旁跟着一红一绿两童子,皆是白白胖胖。
应左应右在门外就规避不入,陈昀踏入房间内,先是抢了对方话头,恭恭敬敬行一礼。
“帝君别来无恙?”
“无恙,心宽体胖,倒是小君看起来瘦削不少,想必头疼之事接踵而至啊。”
陈昀笑得宛如牙疼。
者有话要说:
我,阎王,打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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