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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这里没有宾客、没有宴席、没有高堂、也没有拜堂人。
有的只有天地、还有一些冷冰冰的红色绸缎还有红蜡烛红灯笼。
应彩萍的额头仍旧肿了一个老大的包，红盖头下看不清人的影子，只依稀觉得这个姑娘有些瘦却不弱，她毕竟是干惯了农活的。
天上下着微微的细雨，她坐着一个毫不起眼的二人小轿来的，轿子后头跟着两个敲锣打鼓的人一直沿街在敲着啰，从轿子上塌下来的这一刻，她的泪也流了下来，滴在了地面上，分不清是微雨沾湿的，还是她的泪。
韦氏松了一口气，她派人去请了王大夫来。小唐抱着一只带着红巾的公鸡一直在等着应彩萍的到来，他俩牵着红色的绸缎走进了周家的大门，周家适时地放了炮仗，迎接着喜庆的时刻。
沈清一只手捏着丝绸手帕，另一只手紧紧捏着周宁远的衣服，她凑过去低声说道：“先前我们就不知道风声，原来竟是搞了这一出，我总以为是要纳小，可现在却不知道祸害了哪家的姑娘。”
周宁远叹气一声，“怪不得大嫂二嫂一直没有作话，毕竟不是给自己纳小。”
齐芳似是愤恨不堪地盯着庄晓梅，庄晓梅从容地笑着，齐芳心里却是哼了一声，这事情是韦氏和她最先打好招呼的，韦氏是她娘家的丫头，即使和她关系再好，她才是正经主子。
周家的两个小的是齐芳所生，他们就站在齐芳身旁想要安慰着齐芳，他们看齐芳时候是温柔的，可一转眼到了应彩萍那里确实鄙夷的，唾弃的，毕竟是为了钱才加了进来，而且是嫁给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古稀近杖朝之年的老翁。
“一拜天地。”周旭嘹亮的嗓音喊道。
应彩萍被牵着对着天空一拜。
“二拜高堂。”周旭继续道。
高堂上没有人，应彩萍透过盖头底下是看见那里没有脚影子的，她只看见周家几个老爷太太在左右两旁的椅子那里坐着，她又被迫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周旭喊了第三声，虽然是纳小妾，这个礼数算是十分周全的，如若不是为了给老太爷冲喜，纳小妾何必这么麻烦？
应彩萍和跟前的那人拜了一拜，公鸡似乎和应彩萍的发髻碰着了，十分嫌弃地打了个鸣，有好几个人吓得后退了一步，就连应彩萍也是。
韦氏见状立即上去扶住了应彩萍，她给周旭使了个眼色，周旭立即道：“送入洞房。”
周家中轴线上的院子，就是明辉堂，从正厅过去只稍走一会便到了明辉堂，应彩萍被带入了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小唐已经把公鸡交给了小莲，他叮嘱应彩萍道：“四姨奶奶，您可以摘下盖头了。”
应彩萍愣了一会，她颤抖的双手这才把盖头一把揭了下来，仿佛这几天的气在这时候得到了纾解。忽然，她猛地后退了几步，直到背后贴上了冰冷的墙，她没有后路可以退了，“这……这是……”
床上躺了一个人，用两床厚厚的被子盖着，从这里的视角上看去就能看到他很瘦弱很瘦弱，就连头发也是白花花的没有黑色，这样纯白的颜色，仿佛这个头发天生就是这样白似的，从来都不曾黑过。可应彩萍印象里的周老天爷的头发只白了一半不到，就这样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害怕地用双手捂上了嘴。
屋子里一直熏着檀香，烟气缭绕了整个房间，小唐交代道：“这是老太爷的药，隔半个时辰便要喂半碗，这是人参片，喂完药就要把人参片含在舌下，切记不可忘了。”
小唐说完就要出去了，彩萍害怕地叫住了他，“你……这就走了吗？”
小唐道：“我得去看着药，新的药我会送进来的。”
屋子里只有应彩萍和周老太爷两个人了，她甚至不敢走过去，那里分明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可在她看起来却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千倍。
不知过了多久，应彩萍在地上一直蹲坐着，房间里的钟已经铛地敲响了一下，是小唐说好的时间到了，应彩萍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如果……不给他喂药，他就这样死了的话，是不是自己也可以解脱了。应彩萍的脸颊上又留下了泪珠子，沾湿了衣襟。
“咳咳咳咳。”周老太爷忽然咳嗽起来，他像是止不住似的。这一下咳嗽把应彩萍吓着了，她猛地又站了起来，垫着步子鼓足了勇气去了周老太爷床前，刚才还是一片死寂的人因为这几下咳嗽声他又有了生气的感觉，应彩萍紧咬着下唇，终究还是把药碗拿了来。这药是隔水温热的，她拿的时候还小心有着热度。应彩萍小心翼翼地吹了一口，扶着周老太爷起来把这药小心地喂了下去，一番下来，唇角只滴落了几滴，半碗药居然没浪费多少。
喂完了药应彩萍又是把周老太爷被子捂好，她去拿了人参片。
人参片是切地薄薄的一小片，应彩萍用筷子夹了起来，她没有放进周老太爷的嘴里，她拿着这个人参片在烛火上微烤了烤，这才把姜片放了进去。
这一套动作下来，自己竟也恍惚了。应彩萍又是蹲坐下来，眼眶原本就是微红，现在好像极容易就能把泪流出来似的，她眼眶中孕出一滴泪来一直在打转。
就在她知道自己要嫁进周家冲喜的时候，她把脑袋挂在了悬着的绫子上，应有来直接撞墙威胁她，郁氏赖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一直在哭，还有他哥哥应有成不断和她说着嫁进周家有多少好，不用在包馄饨了，不用在把钱都补贴到家里了，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可是……
这分明是个蛇窝毒坑。
应彩萍蹲坐下来，这还是白天，她已经在渴望夜晚了。
周家没有请过任何宾客，红灯笼还没有摘下来，外头来了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他带了一顶帽子看不清五官，只拧着眉低声疑问着，“这是怎么回事？”
周家看门的见一个陌生人在门口颇不耐烦，他着手就要赶他，“哪来的人，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走。”
周逸明摘下了帽子，锐利的眼神带着不悦，他沉声道：“谢叔，难道我连家都不能回了？”
谢家的瞪大了眼睛，他终于反应过来，冲进去就喊着，“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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