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快要开拍了吧？你还是不知道另一个主演是谁？”
周渊往杯子里添茶，一双盈满意外的眼睛紧盯着坐在桌子另一边的谢泽，“乖乖，捂得这么紧，这是连你这个影帝都不放在眼里啊？这祖宗什么来头？投资方的干儿子？演技太差怕早曝光被人打？”
“什么干儿子，我可是这片的最大投资人。”
谢泽好笑地摇摇头，拇指摩挲着茶杯。
“对呀，这就更不对劲了！这片子的导演拉不到投资，就你讲义气，出人又出钱，当初说好另一个主演让小陆来的。”
周渊翻了个白眼，豪气干云地端起茶杯想一口干尽，却“哎唷”一声被烫了舌头。
谢泽见状，手快地抽了几张面纸，起身堵在了周渊嘴上。
“又不是没酒，何苦这么折腾。”
“老婆发话了，戒烟，戒酒，运动，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你就真有干儿子了。”
周渊从谢泽手里接过纸巾捧着发痛的嘴唇，“不过，你真不好奇那人是谁？捂得这么紧，居然连你都不告诉。”
“开机那天总会知道的。”
相较好友这快要溢出来的八卦之心，谢泽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齐导也给我和小陆都道过歉了，反正合约没签，对小陆其他的工没妨碍。”
“行行行，反正你是事务所老板，又是大明星，你都不介意，我也不跟这儿瞎操心了。”
周渊摆摆手，一副不想再跟谢泽讲话的架势，起身下楼找冰块去了。
谢泽独自坐在包间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谁说他不介意？当初答应出资时都没提任何收益分成的要求，就说另一个主角要让陆子澈来演。起初答应得好好的，陆子澈也很看重这次机会，毕竟齐导是金大导演的弟子，业界对此也抱有浓厚的兴趣和很高的期待。之前听一些传闻里说有几家经纪公司冲着金导这块招牌推销过自家演员——赚钱指望不上，能出去混个奖镀镀金也不错——他也没放在心上，谁知最后真的变了卦。
但齐导最后都抱着卖房贷款还投资的心主动上门道歉了，只怕确实是找到了比陆子澈更适合的人。
谢泽一个人慢慢悠悠喝完两杯茶，周渊还没上来。看一眼腕表，五点了，不早不晚，过不了多久店外就该挤满等位的人了。趁着现在人还不多，他也该先回去了。
戴上墨镜，谢泽拿起手边的棒球帽走出包间，迎面碰上这边的大堂经理。
“谢先生，要回去了吗？”
青年对影帝的出现早就习以为常，“今天不打包点什么带回去吗？”
“新片要开拍了，不能乱吃。小林你知道的，我容易胖。”
不好意思地重申了一边自己的体质，谢泽摸摸鼻子腼腆一笑，将帽子扣在头上调整了一下角度，“我先走了。啊……周渊在楼下吧？后厨里？”
“老板他……诶，他上来了。”
谢泽顺着大堂经理伸出的手回头看去，肿着嘴唇的周渊正站在楼梯旁，满脸说不清的神秘表情，一个劲朝他招手。
谢泽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左思右想，又觉得不像什么好事。摸摸脖子，他向经理颔首告别，转身走向周渊。
楼梯旁的周老板迎上来，一把揽过他的肩：“老弟，又到你刷脸骗签名的时候了。”
几乎没人不知道连锁餐饮品牌“周道”的老板是影帝谢泽的好兄弟，不仅是普通人，时常也有大小明星光顾这家位于长林路的周道总店，网上也流行着这么一句话：每天晚上八点去长林路的周道，只要进了店，就有满山满谷的明星等着你去讨签名求合影。为了保证店里的就餐环境，周渊不得不在门外竖起等人高的易拉宝敬告各位上帝，明星就餐时请勿打扰。
——怕被人抓到老板带头破坏就餐环境的把柄，周渊老奸巨猾地总会派谢泽去刷脸。毕竟谢泽捧了好几个电影节影帝奖杯回来，有名头，去讨个签名也不讨人嫌。
“这次又是你家哪位亲戚的偶像来了？”
果然，又中了周渊的套路。
“是我家那位。”
周渊伸出手指往上面指了指，“大老板。”
“原来是嫂子。”
谢泽“噗”地笑出声，“她最近又喜欢上谁了？”
“一个好莱坞的毛头小子，你嫂子天天拿着手机给我看他的照片。”
周渊颇是不屑地撇撇嘴，又怕被“大老板”发现似的，立刻收了大不敬的表情，“她前阵子还哀嚎这辈子都拿不到他的签名来着，没想到今天居然让我在店里撞上了！”
“外国人？”
“亚洲人，不知是华裔还是什么，我也不关心。”
周渊一边说一边把人往一楼的一隅带去。
“那我这张脸还管用吗？”
“你不是影帝吗？好歹去过柏林和戛纳，你们这个圈子，不熟也该认识脸吧？”
话虽如此，谢泽心里可没底，又摸了摸鼻子，这次没说话了。
“就是他，好像叫henry。”
周渊说着停下脚步，悄悄往角落里指了指，扭头看看身旁的好兄弟，“哥今晚的幸福指数就靠你争取了。”
谢泽顺着看了过去。
名叫henry的年轻人戴着一顶鸭舌帽，似乎也没摘掉的打算。此时正低头看着手机，帽檐的阴影遮住大半张脸，谢泽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我试试。”
他语气有点犹豫，但手上还是熟练地从周渊的口袋里掏出纸笔。
其实每次帮周渊要签名时他都很不自在。
从小到大一直是寡言的个性，也只有跟周渊见面时才稍微话多些。成名也好，当老板也好，都是最近这几年的事，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会面越来越多，他能躲都躲了，实在推不掉的才硬着头皮应酬。周渊也绞尽脑汁想让他变得开朗些，有什么聚会总会叫上他，他几乎不会推周渊的邀约，但去了也就是坐在角落光听不说话。
这样的他，虽然每次都还能笑着和其他明星边讲话边拿到签名，但想让气氛不那么尴尬实在太难了。
距离那名叫henry的年轻人还有四五步的距离，谢泽摘下了帽子和墨镜。但周渊拜托的事他绝不会推辞，说不好，这可能也是周渊“锻炼”他的手段。
默默在心里酝酿好要说的话，谢泽还在烦恼到底说中文还是英文，大概是意识到有人靠近，那边一直看手机的男人忽然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男人很英俊，眼睛很亮，瞳色是很温柔的茶色。
他们之间就剩一步了。
谢泽停下。
想好的话也忘了。
青年先是困惑地看着谢泽，一手摘下左耳里的耳机，张张嘴，似乎想问他有什么事，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变了。带着讶然的视线上下扫过谢泽，从头到脚，又从脚回到脸上，最后直勾勾盯住了谢泽的眼睛，不敢置信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谢泽？”
果然是他，看来没认错人。
看青年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谢泽似乎已经消化掉了这些情绪，只是把手中的纸笔放上桌子推到青年跟前：“好久不见，舒铭远。给我签个名吧。”
青年闻言，眉毛一扬，视线从谢泽脸上移向桌上的纸笔，沉默了一会儿，语带怀疑地问道：“你问我要签名？”
“不是好莱坞的henry吗？”
“你看过我的电影？”
舒铭远拿起油漆笔，拇指贴着笔盖来回摩挲，仰头凝视谢泽等待答案，像好奇，又像期待。
可谢泽没说话。
“看来没看过。你不是电影演员吗，不看好莱坞电影？”
舒铭远说着忽然笑起来。记不起是哪个记者的评价，说他不笑时看起来很乖巧，却也很疏离，一笑反倒显出几分狡猾的可爱。舒铭远一直觉得这个评价很有趣，此时坐在谢泽面前，他有些想知道谢泽是不是也这么看自己。
当然，这种话是不能问的——至少这种场合下没法问出口。
白皙的手指拔掉笔盖，舒铭远起身，忽然拉住谢泽身上那件t恤的下摆，落笔在他衣服上来了个潇洒的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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