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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1
何漓被沉闷的撞击声惊醒了。
他本以为自己早该消融在天地间。
就如几十年前的诸多仙魔神怪，在缺失了人类的祭拜和信仰之后，羽化、兵解、消融……
但看着自身若有似无的灵体，他确实还“存活”着。
河水幽邃的深渊中，他看见一个身绑石块的男性人类，落在了自己的寝宫之上。
他拨动水流，飘了过去。
人类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随时可能死亡。
为守护一方的河神，何漓没有多做考虑，立即使用仅剩的灵气救治这人类。
水声沥沥，何漓将人托出了水面，放置在河岸上。
星月高悬，月华的清辉在江水上静静流淌。
湿冷的江风贴着水面而来，裹挟着浸凉的寒意。
几个冷颤后，躺在江边草丛中的年轻人类终于幽幽转醒。
何漓倾身问道：“你还好吗？”
陈谨烁捂着喉咙疯狂咳嗽，疼得他眼泪流个不停，半晌才缓过神来，一睁眼就看到面前飘着一具近乎透明的灵体，浑身哆嗦得更厉害了，连声音都变调了。
“你、你……究竟是人死鬼？！”
这句话先是让何漓怔了片刻，忽而又觉得十分好笑。
“我是神。”
对面的男人显然不信，连滚带爬了十几米远，根本不似个刚溺水的人。
何漓指着宽阔的江面，道：“就是这条河的河神。”
“是，是你救了我？”
陈谨烁小声猜测。
何漓点头：“是的。我一直在沉睡，你惊醒了我。”
这年头的“神仙”都好清纯好不做，竟然坦诚说出自己的身份。
陈谨烁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最近微博上的各种沙雕新闻。
#相信孩子是神人转世,夫妻俩为培养伟人被骗3600万#
#富婆前后被骗超4000万元,原因竟是对方自称乾隆皇帝#
#一男子自称会法术能治病，还能钱生钱，真相竟是……#
我虽然是跳河自杀，但确信脑子还没进水。
跳河……
这两个字像个开关，瞬间让陈谨烁慌乱惊悚的情绪冲散得一干二净。
他的心情瞬间坠落至低谷，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绝望的气息。
上千年的经验，让何漓瞬间明白这个人类之所以会溺水，应该是投河自杀。
“人生短暂，你应当好好珍惜。”
言尽于此。
见多了一心求死的人，何漓也不会次次都出手相劝。
但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用最后的灵气救回来了，也许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消散在天地间了。
也算对人类的最后一次庇佑。
陈谨烁被他突然出声惊得一个激灵，恐惧重新爬上了他的五官。
何漓倒也见惯了这种情景，平静地说：“你连死都不怕，竟然还怕我？”
陈谨烁似乎被这句话震住了，竟不再往后倒退，而是呆呆的看着何漓。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纱衣，飘飘忽忽，乍看确实像个鬼魂。
但当看到脸的时候，一个职业病的念头闪过陈谨烁的脑海：这脸，这气质，一定能红。
因为这个荒诞的念头，不自觉地，他的戒心和恐惧感消减了不少。
何漓见这个人类的情绪稳定下来，不再做停留。
他打算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看看这片自己守护了千百年的土地。
只是他才走了几步远，身后就传来人类的呼唤声。
男人生怕他走了似的，一路小跑过来：“你、你真的是神仙？”
何漓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继续朝前走路。
陈谨烁赶紧跟上，小声说：“你说得对，我死都不怕，为什么还要怕自己的救命恩人。”
被冰冷河水淹没的痉挛和痛苦，还清晰的印在脑海里。
那种一寸一寸剥夺自己生命的窒息感，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是魔也好，鬼也好，妖也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自嘲一笑，陈谨烁只觉得心中那股愤懑绝望竟然奇迹般地减少了许多。
他的死，本就没人在意，或者那群人还会拍手称快。
既然他命不该绝，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何漓又飘了一会儿，身后那个男人紧紧跟随：“你跟着我干什么？快回去吧。”
陈谨烁讷讷的看着他，一瞬间有满腔的话语想找个人发泄一通，但临近开口，却有说不出来了。
“你……”
何漓加快速度，一眨眼就飘远了。
陈谨烁的身体其实早就虚脱了，之前又被何漓的灵体惊吓过度，此刻已经再没力气追上。
一见何漓真的要走，赶紧大喊：
“大神，你别走！我还没报答你呢，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只剩下钱，你要钱吗？”
何漓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直接一个闪身消失不见了。
山川河流，峰屏叠嶂。
从空中俯瞰。
万家灯火中，通衢大道上，是人类俨然繁华的居所。
他爱这片土地，爱自己的子民和信徒。
即便十几年前，他因一场意外去往人间，恰巧看到自己的河神庙被打砸拆毁。
人类的情感像昙花，浓烈芬香、绚烂纯粹，却又转瞬即逝。
当神明的庇佑不再被需要，人类主动割弃了双方上万年的羁绊，犹如割绳断木般干脆。
神由人类的信念而生，由人类的愿力和供奉而存在。
他不怨愤人类对他的抛弃。
神愿意为人类奉献一切，包括生命。
也不知飘飞了多久，他甚至还偷偷潜入人类的居所，小心翼翼窥视了一番。
他由衷感到欣慰，现代社会的人类，过上了安稳富足的生活。
一阵闹铃将何漓从沉思中惊醒。
窗外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这间屋子的主人已经翻身起床，何漓赶紧从阳台飞了出去。
薄薄晨曦中，何漓发现自己的躯体又恢复了半实体化。
之前救治那个人类耗费的灵气完全补充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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