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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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看清是他，瞬间来不及细想他背后那大片金黄色的光泽是什么，几乎是箭步就冲了过去，攥住他的手腕将他身子往下拉。

班查巴原先正拧眉注视着这空旷的石洞，黑暗中，没人看到他的神色惊疑不定。

待看到冲上来的九歌，他神色一变，又恢复那副青春盎然的模样，只是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他望着九歌，既惊喜又讶异。

毕竟陛下难得有这么激烈的情绪反应，更难得对他一次性做出这么多的动和表情！

他按捺住心头的喜悦，心想道：果然我出现的时间是完美的！果然陛下看到我的重要性了！看来我丢的那三百两黄金有希望了！

跟来的花满楼全然不顾他在想什么，只是见他被九歌拽着，又迟迟不肯把身子蹲下。身高差太大，导致两个人没法和他低声交流。

他忍无可忍，抬脚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踢。

这一下的力道不是平时的小打小闹可以估量，花满楼几乎是用上了踢铁板的劲。

班查巴倒吸一口气，瞳孔瞬间睁大，嘴巴张开似要说些什么，却被花满楼和九歌一人一只胳膊往下拽去。

九歌伸手捂住他的嘴，凑近他耳边愤愤道：“闭嘴！再说话拔了你的舌头！”

班查巴一愣，拼命地摇着头，面色惊恐，口中“呜呜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九歌也跟着一脚踢过去，也不知踢在了哪里，缺见班查巴瞬间不动也不挣扎了。

他蹲在地上，像一只大型的金毛犬，委屈得抬眼瞅着九歌，仍是“呜呜呜”的，但感觉和方才表达的意思有些不同了。

花满楼脸色越发白了，他凑近恶狠狠道：“让你别出声！这里有人！”

班查巴这次倒是听清了，他下意识的哼唧了两声，来回看一眼两个孩子惊恐的神色，终于安静下来，谨慎的扫视了一圈四周灰蒙蒙的石洞。

身后的光芒照亮了石洞的一半，然后内侧的一半仍然笼罩在黑暗中，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班查巴眉心微蹙，拉下九歌捂住他的小手，一手牵一个，拉着他们迅速往他方才推倒了墙壁的洞穴中走去。

他边走边低声道：“不能换个位置踢吗陛下！踢同一块骨头，真的很痛啊！”

九歌翻了个白眼，忧心忡忡得随着他跨过方才被推倒的墙壁留下的洞口，陡然间眼前一亮。

花满楼同时踏进这洞穴，脚下所蹋之处，如金属般锵然有声。他低头一看，这洞中地砖的样式很像宫中御用的铺地金砖，不知这里怎么会有？

然而这种豪气带来的冲击感，还是不及面前三面金光璀璨的墙壁。

他瞠目结舌的看过去，几乎被闪瞎了眼。

这洞穴越有长宽各八尺，高六尺，除了被推倒的这面墙壁，剩余三面都是用方方正正的金砖砌成。

对面的墙壁左下角开了一扇约莫和战英差不多高的小门，此刻这门开着，清晰可见门后有三节向上延伸的石阶。

洞穴□□八个大的红木箱子，沿着墙面摆的整整齐齐。每个箱子上都有一把小锁，看那锁上花纹的繁复和精密，想来箱子中物品的价值远胜于满室黄金。

饶是花家富甲天下，花满楼也未见过如此简单粗暴的炫富方法，用金砖铺墙，这是不怕贼惦记，就怕贼偷？

然而九歌明显和他想的不是一回事，她噘着嘴，小脸上写满了气呼呼的，似是腹诽着准备说些什么。

花满楼拉了拉她的手，见九歌望过来了，指了指身后，示意她忍耐住，别声。

他的手指细嫩又冰凉，像北方的雪，寒冷又绵长。九歌大眼睛滴溜溜一转，也不瞪班查巴了，拽着花满楼踩着金砖一路狂奔，直跑到那个小门后面才停下来。

九歌反身将门带上，只留下一道手掌宽的缝隙。她透过那缝隙，对莫名的跟着她们两人跑的班查巴道：“你先别进来。”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向冷淡的脸庞上闪着控制不住的焦虑。

虽然不知道在自己已经大声喊了好几次陛下，且三人在金砖上哒哒的踩的恨天响后，还压低声音有什么意义。

但班查巴还是认命般得半蹲下身，他隔着门缝，也压低了声音与九歌对视：“陛下，怎么回事？”

九歌方才将花满楼推到身后，此时也没有注意到花满楼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他半个前胸贴着九歌滚烫的后背，两个小脑袋挨在一起，灼灼的凝视着班查巴。

沉默片刻，见九歌一直不说话，花满楼侧头看一眼她苍白如鬼魅的小脸，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不解道：“怎么了？”

九歌望着他，发愁道：“班查巴武功不行，应该打不过他们。”

班查巴：“……陛下，当着我的面说我武功不行，太伤我的心了。”

九歌眉心微蹙，那眉间极浅淡的褶皱，似跳跃的小火苗，被手掌拂过带起的风擦了一下。她恍若未闻，仍是注视着花满楼，很是为难：“都说左相已经叛国很久了，为了他把班查巴搭进去，似乎不值得。但是小时候，他对我们很好的，而且，他还是纪王叔的好朋友，不救又不太好。”

班查巴闻声皱眉：“左相？！”

“老左？”

身后一个气吞山河的嗓音几乎在同时响起，压得班查巴立刻没了声息。

九歌一滞，回头望着楼梯下走过来的人群。首当其冲的这人线条凌厉，满脸煞气，不是陌纪又是谁？

几个人影紧随着他梯行而下，九歌抬眼一扫，那几人正是战英，秦央，叶开和阿飞。

陌纪几步就踏了下来，鼻尖充斥着一股血腥味。他看向九歌脖子里藏不住的血痕，动极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似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猫。

随后他才收回视线，透过门缝扫了一眼班查巴和他身后的黑暗，问道：“怎么回事？”

他这一嗓子大咧咧得吼出来，九歌算是明白，低调什么的，看来是没指望了。

随着几个人一个接一个这么大的动静，不打草惊蛇几乎是不可能的，只希望左相没被他们大卸八块，永绝后患才好。

九歌小大人般幽幽得探口气，伸出按在门框上的手，抬起食指向那黑黝黝的洞穴深处指了指，言简意赅道：“左相在那里，被人活生生割了好多刀。”

战英眯眼看着她手指的方向，眉心一皱，脸色沉沉，无端让身侧的人打了个寒颤。他低声嘱咐了一声：“照顾好陛下。”

当下将门一推，他的身影便闪了出去。

他拽着班查巴的手臂将他重重的往里一扔，反手就将门带上了。众人只见那身形迅猛如鹰，他对周遭的黄金视若无睹，只是径自隐身在那被凿了个洞的石壁内侧，随即抽出腰间双戟，扔向了黑暗中的墙壁。

这一连串的动在电光火石间完成，那双戟是纯铁锻造，在金黄色的光泽中划过一道森然冷冽的弧度，重重砸在暗中的石壁上。

最后面的叶开踮着脚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啧啧”两声，如说书人一般字正腔圆得点评道：“看他那肌肉绷紧的线条，双戟滑行的弧度，这双戟少说有百斤之重。看不出来，大叔长得跟李逵似的，一身的硬功夫啊。”

他顿了顿，又感慨道：“手臂的肌肉真是帅啊！”

九歌连日奔波逃命，又经历这一连串的变故，此刻只觉得脑中嗡嗡响，在金砖掩映的摇曳的光线中，眼前的人都歪歪斜斜的，晃出一道又一道的重影。

听到班查巴这话，她终于忍无可忍得望天翻了个白眼。

陌纪这一击裹挟着雷霆挖均之势，墙面上瞬间传来很响亮的“轰隆”一声，那声音如洪钟响在耳畔，震得九歌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她努力地支撑着精神，看向那一击之下如蛛网般碎裂的墙面。无数的砖块沿着墙面滚落下来，露出了掩藏在它后面的，坚实的泥块。

那并不是方才所见的洞穴，更没有数不胜数的雕塑和行踪诡异的人影，只是厚重的土壤层。

“不对啊……”九歌低声呢喃完这句，眼睛沉沉的一闭。她撑着最后的意识往身边冰凉又肉嘟嘟的肩上一靠，终于疲惫而虚弱得睡过去了。

身后秦央和战英急急忙忙上前扶住她，然而伸出去触到她的指尖都是一片粘腻。

两人心头一沉，抬头对视一眼。

秦央动比眼神更快，他避过她奔跑间又撕裂开的伤口，一手绕过背，一手环过双膝，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九歌的左手原本一直和花满楼紧紧攥在一起，此刻不由自主得松开了，虚虚的垂着。

花满楼举起手臂捏了捏她灼热的手指，心下一松，也猝然向后倒去。

叶开立刻冲上来扶他，这一向前迈步，瞬间和抬脚准备往楼梯上走的秦央撞了个满怀。

狭窄的通道容不下这么多人同时并肩站着，一时间兵荒马乱。

九歌浑然不觉，全身的细胞都歇了下来，坠入了梦乡。

这一睡，她足足睡了一天才醒来。梦境中，她一直置身于一片金灿灿的花海，阳光洒下来，那六彩花瓣闪着琉璃的光芒。

良久，她嘴里嘟囔了一句：“班查巴你这个不合格的财政大臣，明明那么多钱，天天和本皇哭穷。”

一句话毕，那金光倏得熄灭，脑中只剩下一片黑暗，九歌恢复了意识。

枕边散发着清冽的梅香，那是如意用干梅花瓣做的香囊，已经被她妥善保存了好几年。鼻尖充斥着这股熟悉的幽香，她不由自主得动了动身子，随即意识到自己此刻是面朝下趴在床上。

身上的蚕丝被轻若鸿羽，她越发能感觉到背上每一寸皮肤都似被火舌舔过，火辣辣的疼。

九歌下意识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舌尖随之泛起一阵浓郁的羊奶腥味。想来是她昏睡中，昌河喂给她的。

抑制住已经冲到了喉间的□□，此刻每使一丝力气，九歌都觉得是浪费。她微微蹙眉，睁开眼。

甫一睁眼，她的目光便被一只手掌之外的花满楼之外的人牢牢占据了。

花满楼睡姿极端整，松枝般躺着，睡姿安静雅正。

漆黑的大眼睛此刻安静的闭着，看不出平时的活泼和稚气，倒平添了几分贵气。他的睫毛长如羽扇，从鼻梁和脸部轮廓，已能看出一个美人胚子的模样。

九歌眨了眨眼，年幼的胸腔被一种陌生而温暖的情绪填的满满的。原来醒来时，有一个在身边，是这种感觉。

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