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江南,一如闺中女子缱绻柔情,而其中最为柔情者,当属春月那缠绵不走的蒙蒙细雨。
春风中飘摇的雨丝宛若经过妙手,被针线连成一片悠悠的雾,处于雨中的清丽春景,则好似罩着薄纱的织锦,因为经受雨水浸润,而显得更加清新透绿。
两只娇滴滴的黄鹂儿披着雨雾在如画的美景中飞来,停歇在冒出黄芽条的柳树上,将身上的水珠抖抖落后,侧着头瞧那石桥上悠悠走来的人。
那是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女子。
伞是再普通不过的油纸伞,沉沉的赭黄色,像是一圈黯淡的烛光,没什么好看。
可那圈着伞柄的素手却皓白如雪,荧若明珠。
素手的主人穿着一件清律绿的裙,裙摆的一层绿似是被春色灌注染就的,不浓,但醉人。裙摆之上,绿色渐淡,直至那盈盈一握的细腰时,绿色已经淡了雨雾的白。
此时一阵清风拂过,衣裙以柳枝儿的幅度微微轻摆,女子垂落在耳边的发丝也被风儿撩起。
她停下脚步,将发丝撩入耳后,侧面白皙的脸庞因此完整显现。
路过的人不经意地一瞥,便呆呆立住,傻傻地瞧着她越走越远。
那是怎样一个不可多得美人,她肌肤素白,左眼下含着一粒褐红色的泪痣,宛若雪中的一点红,显得媚而不妖,沁入人心。
犹如雨中淡雅的梨花,楚楚动人又典雅端庄,配上那惹人挪不开眼的美貌,似是天上月,又如水中莲,超尘脱俗,独立世间。
而她拿着的伞,好像也美了几分。
而她走过的地方,也就成了画。
画是不及人美的,纵观春风所至,十里扬州路间,再无一人可与之媲美。
柳间的黄鹂蹦跶了几下后振翅飞起,似是同了那女子的脚步,路过了一家茶馆。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正用着夸张而响亮的声音讲着的新鲜事,他的故事,使得宁谧雨季多了一丝热闹,也平添几分江湖侠气。
“众位可知道那有绝色之姿的笑面罗刹尹纤纤么?”
这话一出,茶馆外的女子忽“咦”了一声,停下脚步,略有好奇地站在茶楼门口看向里面。
小小的一方茶楼里,摆了几张木桌木椅,因为阴着天,所以那些未刷漆的木桌显出一副灰暗的样子,但这一块块灰暗,配着茶客的衣色,却别有几番俗世的韵味,不算好看,但却看不厌。茶客拱坐在说书先生的说台之下,微微仰着头,或是磕着瓜子或是饮着茶水,或带了几分好奇或带了几分了然。
好奇的人好奇地听着,了然的人则笑道:“就是先前那个据说手不触刃,便血洗了欺善堂的女人。”
坐他身边的一人奇道:“她竟如此厉害么?”
“厉不厉害我倒是不知道,谁也没见过她杀人的场景。话虽如此,但她本人想来应该是很美的。”
“此话怎讲。”
说书的人听到别人这样问,悠悠然地回答道:“妲己,褒姒,貂蝉……美人总有美人杀人的法子。”
他一开口,众人便不再交谈,都做出愿闻其详的表情来。
于是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语调就这样响在茶楼,响在春雨之中。
“笑面罗刹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只凭自己喜好做事,随心随性。说她恶吧,她肯为一个灭门孤儿只身赴堕魔窟血洗欺善堂;但说她善吧,她却专做出掏心割面之事,因而得落一个‘罗刹’之名。你们说,何为罗刹?吃人的恶鬼罢。男罗刹丑,女罗刹美,而那笑面女罗刹更是姝华绝艳,据说她若对人一笑,那人便浑然不知周遭事物,只顾顾呆呆看着那仙子似的的美人了,直到感觉胸腔凉飕飕的时候,才发现那笑面罗刹正手托着一血淋淋、一跳一跳的物什。待低头一看,好家伙,原来他的胸口早就破了一个大洞,那原在里头好好的心眼子就这么没了。”
说书人说到这的时候,语速变慢,嗓音渐粗渐低,做出刻意吓唬的模样,直听得听书的人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听得茶楼外的的女子扑哧一笑。
女子,或者说尹纤纤,站在春雨里,居然和茶客们一起,颇有兴致地听着说书人讲着有关她的乱七八糟的事。那些事,有些她做过,有些则没做过。
如说书的人讲的那样,她不算是一个好人,因为她是个杀手。
她杀人,却不随便杀人,倒不是因为心善,而是因为她的要价很高。
这一次回到江南,尹纤纤便是受雇主所托来杀一个人。
这次她的目标是个女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个美人。
那个女人美貌柔弱,眸子狡黠灵动,有一股可爱又妩媚的劲儿,从她那小嘴里说出的话都显得甜美醉人——只可惜她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事实上,若她人活着,不知道会凭借那副美貌以及娇舌将多少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之所以说“若她活着”,自然是因为尹纤纤已经得手。
她从未失手过。
不过得手,却不代表任务的完结。向雇主交差是需要证明的,比如人头,比如尸体。
而尹纤纤不喜欢提着人头,也不喜欢扛着尸体。她的证明没有那么累赘,可以轻而易举地藏在她的手腕上。
就在那纤弱素白的手腕,有一方被塞在手镯和腕间的青绿色手帕,手帕自然很干净,干净地就像新出的芽儿,这一浅浅的颜色妥帖地搭着莹润的翡翠,露出小小的一角叠着,带着尹纤纤的温度和香气,轻轻巧巧。
而在这方手帕里,包着一张薄薄的脸皮。
真正的人/皮,美人皮。
风越发大了,雨被掀成了飞扬的白纱。
尹纤纤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最后看了一眼这路边的茶楼,微微一笑。这一笑使她的眉眼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清爽的风情,有一股江南的韵儿,而她举手投足间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她在这一纸伞的烟雨中继续走着,脚踩在石板上,不曾溅起一丁点儿的水花,白绣鞋上也未沾染泥水,干净又干燥,简直让人怀疑她是没有重量,凌空而来的。
她走得也很好看,娉娉袅袅的,但那并不是特意卖弄出来的好看。
这一走,七拐八弯的,就出了城。
郊野外生着芳草,簇拥着一座凉亭。
凉亭前已经停着一辆马车,这马车携着一股芳香,好像它载的不是人,而是一车开得浓烈灿烂的花。
远远瞧去,凉亭之内已经等待了两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女孩。
女人穿着黑色长裙,蒙着黑色的面纱,但她的身段和气质却不能被遮掩一丝一毫。
黑色往往象征一种尊贵,而这个女子也的确尊贵,她是一位公主,叫做上官丹凤——也是这次尹纤纤的雇主。
而上官丹凤身边的女孩叫上官雪儿,她约十一二岁的模样,生得一双大眼,显得可爱而机灵,她拎着一篮子的花,装满鲜花的篮子里另有十块五十两左右的金子。
尹纤纤撑伞走入了凉亭。
她在亭里收了伞,向外抖落了雨珠之后,就将其靠在凉亭的柱子上,然后从手镯上抽出那方叠好的帕子,递给了上官丹凤。
上官丹凤看了尹纤纤一眼,又看了一眼那手帕,眉间含了一种奇怪的神色:“这是——”
尹纤纤微笑着:“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上官丹凤没有打开,她预料这手帕里面包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只是接过了手帕,轻笑道:“不用了,我相信笑面罗刹的手段。”
说完,她便让雪儿将花篮递给了尹纤纤。
尹纤纤看了一眼沉甸甸的花篮,唇角勾了勾,摇头笑道:“我不喜欢拎着重物。”
因为累,因为怕磨手,更因为杀手总需要有一些怪癖才能叫人更记得住一些,才能在圈里更有名头些。
不过其实这又能算什么怪癖呢?顶多是娇气罢了。
果然,上官丹凤虽哑然了一会,却还是笑道:“我倒是忘了,传闻笑面罗刹最爱惜自己的手,这双手除了杀人之外,不碰脏的,不碰糙的,不拎重的。”
哪知她刚说完,尹纤纤却道:“你说错了。”
“哪里错了?”
尹纤纤说:“我杀人,也不用手的。”
上官雪儿听到这句话,惊讶道:“杀人不用手,那用什么,用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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