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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小七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她从来没有这样放肆过，失态过，在所有人面前。余小七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将所有失意，痛苦，和难过都压在心里，小心翼翼的将欢喜的一面呈现给他。玄凌第一次看她这样哭，哭的撕心裂肺，仿佛失去了所有，失去了整个世界。
他听见她在哭声中一直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的......”
皇后极力劝说道：“妹妹你别这样伤心！出了这样的事皇上也伤心不已。本来皇上在前朝商议着对西南用兵的大事。听见了这个，什么都不顾的赶了过来。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直守着妹妹到现在。”
玄凌的眼里是无尽的怜惜，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和自责：“是朕的错，朕答应了要保护你和孩子，都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华妃忙道：“哎，这是天灾，怎么能归罪于皇上？咱们如何能知道那阶梯上的雪没有清扫干净？”
正说着，曹婕妤似乎不堪责罚，歪了歪身子。旁边悫妃忙扶住了她：“妹妹这是怎么了？”
被皇上盯着跪得这么久，她们的脸色也是一样的苍白难看。
谁知道余小七一眼看见曹氏手上戴着的一个白鸾纹戒指脸色大变，情绪激动的几乎不能自已。颤抖着抬起手，指着曹琴默：“曹琴默，你还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曹琴默瞪大了眼睛：“妹妹这是什么话？”
华妃也瞬间变了脸色：“婕妤痛失爱子，这本宫能理解。可你却不能仗着皇上怜惜，随意攀诬他人。”
余小七才不理华妃呢，她拽着皇上的两个袖子说：“皇上，有人推我，是她推我的。”
如平地惊雷一般，整个虹霓阁里鸦雀无声。悫妃僵着身子，松开了扶着曹琴默的手臂。
曹琴默慌忙道：“不，不，不是这样的。皇上，臣妾并没有推她。余婕妤是胡说的。”
余小七指着她说：“那个戒指，我看见了，那双手上带了戒指，就是她手上的那个！”
曹婕妤手上的戒指可不普通，是华妃亲自赏下的。质不俗，鸾凤飞天的雕工更是一绝。据说是华妃的爱物，温仪帝姬喜欢才赏给了曹婕妤。这戒指满宫里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玄凌看她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你一向同朕说，为母者，必然心存仁慈，有怜子之心。可你自己却没有。”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余婕妤她冤枉我，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推她，臣妾只有一个女儿，害她做什么？！”
华妃猛然色变，斥喝：“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曹氏你竟然这样狠毒。”
曹婕妤爬过来就想抱住玄凌的腿，却叫玄凌一脚踢开：“来人，拉下去。”
玄凌闭了闭眼：“曹氏罪妇，谋害皇嗣，品德不端，不配为妃，废其婕妤之位，打入冷宫。赐白绫，让她自尽。”
皇后道：“皇上——”
玄凌立刻睁开眼犀利的目光射向皇后满是不忍的脸道：“谁敢求情，与曹氏同罪！”
皇后道：“臣妾怎敢为伤害皇嗣之人求情？只是，曹婕妤还有个女儿......幼子无辜！”
玄凌摆摆手：“皇后先抚养着吧！”
“是。”
华妃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给她养。曹婕妤干了这样的事，只怕是要连累这个女儿颇深。以后皇帝只怕一看见她就会想起曹婕妤害他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的事，谁养这个女儿谁倒霉。扔给皇后倒好，反正不会连累到她。
只是，曹琴默没有她的命令怎会忽然出手去害余氏？
哎！
从哪之后余小七就病了！
整个人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给她吃她就吃，让她睡她就睡。但是她不会说话了，只会哭和笑，形状竟同痴儿无异！
玄凌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好好的一个人，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一边嚷着说自己这个老师不负责任再不让他教琴了，一边却又乖乖巧巧的临摹他的字。怎么就忽然只剩下了一副皮囊？
难道是和孩子一起去了吗？
太医说这是伤心过度，痰迷心窍。要下狠药疏通才行。但是余婕妤才小产，身子不一定就能受得了！
狠心叫人熬了药来。
玄凌不想让这个人和他们的孩子一起死去，从此没了魂，只剩下一副皮囊混沌度日。
一副药下去，只见喀的一声，连药带痰都一起咳了出来。青白的脸色这才略好些。
玄凌小心翼翼的唤她：“莺儿，莺儿？”
余小七昏昏沉沉的，只记得从小叫到大的本名，进宫后姑姑随口起的莺儿二字却是给忘了。根本不知他在叫谁：“这里没有莺儿，你叫什么莺儿。”
玄凌本就有心事，怕她就此离开，叫她这样一说，心里顿时一紧：“那，那你是谁？”
“我叫小七，我娘叫我小七。”
余小七看不到的是，太医一副要死了的表情。玄凌面色也不好，不知道是不是把她当什么妖魔鬼怪了！
琉璃忙道：“小主入宫之前的小名就是小七。现在的名讳是入宫后管事姑姑起的。”
玄凌这才放心：“还好。”
她还是那个她。
余小七彻底清醒过来就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又一场大雪掩盖住了宫墙了肮脏的血腥味。
琉璃说，曹氏已经被赐死了，据说那日温仪帝姬直直哭了一日，乳母怎么哄都没用。
萍心说，皇帝连着在虹霓阁守了她半个月，连初一十五去皇后那里的定例都忘了。
静意说，玄凌下旨册封她为正三品贵嫔，重新装饰了永宁宫给她居住，现在她身体不好，况且又将近年关不宜行册封动土搬迁之仪。所以定了来年二月十三好日子行册封搬宫之礼。
小厦子说端妃拖着病体求了皇帝想抚养温仪帝姬。皇帝暂时还没有答应。
余小七心想，这又管我什么事呢？
“娘娘，端妃娘娘求见。”
余小七坐在床上半点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道：“请娘娘进来吧！”
端妃让人扶着进来的时候迎面就叫一股浓重的药味呛得喉咙发痒，忍不住要咳嗽。
余小七看见了，便道：“我叫她们打开窗户换换气，她们却说太医不让。委屈娘娘了！”
端妃看她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带着失子之后的颓废和病态。端妃无端就想起自己，失礼之处也就不多计较了。
“本宫也是常年与药汤为伍，早就闻惯了。”
丫鬟奉茶上水毕，余小七道：“娘娘贵脚踏贱地，是有事来寻臣妾吧！”
端妃沉吟片刻,待余小七叫人都下去了才道：“你被曹氏害的失去了两个孩子，如今曹氏已死，也算咎由自取。妹妹，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吧！”
余小七冷笑：“我两个孩子曹琴默一条贱命怎么够赔的。”
端妃叹了口气：“曹氏罪有应得，咎由自取。只是她留下一个温仪帝姬孤苦可怜，宫妃们都顾忌着她母亲犯得罪，不愿收养她。本宫有意收养帝姬，妹妹看如何？”
“......”
“温仪只是襁褓之中的婴儿，她母亲做的事与她何干？她是无辜的啊......况且......”端妃压低了声音道：“曹琴默凭什么害你的孩子，妹妹如此聪慧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余小七古古怪怪的扯出了一个笑脸：“知道又如何，我能拿她怎么办？”
端妃顿时神色一暗：华妃光明正大的跑到她宫里给她灌下绝子汤，她堂堂虎贲将军之女，正二品端妃，又能如何？
“......妹妹就是再恨，皇上也不会拿自己的子嗣给妹妹出气的。”
余小七说：“娘娘解错臣妾的意思了，臣妾就是再自不量力，也不敢拿皇嗣如何。”
“妹妹的意思是......”
“娘娘肯在这个时候收养温仪帝姬，大约也是真心疼爱的吧！”
“若能收养帝姬，本宫必然谢妹妹大恩。”
“娘娘膝下无子，收养一个没了娘的孩子在膝下聊慰藉，与娘娘和帝姬都是好事。只是臣妾一向小肚鸡肠，娘娘最好，不要让帝姬出现在我面前。”
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掐死她！
端妃道：“帝姬年幼，本宫病弱，在自己宫里好好养着还来不及，那里还会轻易出来。”
端妃从红霓阁出来，坐上软轿回自己宫里等消息了。
晚间皇帝果然闻讯而来问了余小七这事，余小七说：“华妃娘娘如今看都不敢去看一眼帝姬，旁的娘娘们更是躲着帝姬都来不及，难得端妃娘娘不计较这些，肯抚养帝姬。臣妾能有什么话？”
玄凌心虚道：“好好地提华妃做什么？”
“皇上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余小七从来没有这样大胆的和他说过话。
“你这些日子身子虚弱，要好好养着。不然册封礼上规矩多，会累坏的。”
余小七却不愿意就这样让他转移了话题：“皇上——那是，你和我——我们的孩子。两个，现在都没了。”
玄凌也是为难，她一个女子都看得明白的事他当了十几年皇帝会看不出来吗？余小七怀几胎，生男生女和曹琴默这么个依附着华妃，一辈子用不着争宠的透明人有什么关系？她会下手害余小七还不是有人指使！可是，他也有他的无奈啊！
余小七一把拉住拂袖欲去的玄凌：“臣妾知道皇上的难处，臣妾不敢逼迫皇上。臣妾只问皇上，臣妾，臣妾还能有为咱们的孩子报仇雪恨的日子吗？”
玄凌看她满是泪痕的脸庞，想起她前些日子几乎痴傻的样子，猛然又想起那日她满身是血的躺在床上，丫鬟们把一盆盆血水端出去——那不是血，那是他的孩子，两个本该无比健康的皇子！
对华妃的恨意在这一刻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反握住余小七冰冷的手，玄凌一字一句，带着无比痛恨和厌恶的承诺：“有，咱们的孩子，绝不会白死！朕发誓。”
“好。有皇上这句话，臣妾愿意等。”
玄凌揽她在怀，轻轻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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