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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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输和赢……就是生和死？”

越前龙马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反射性回道：“那就是输了才能活，或者输了就要死吧？”

迹部景吾眼神锐利：“可是你不觉得，输了才能活……这句话很违反常理吗？”

越前龙马接话：“的确，一般的说法，只有赢了才能活吧？但是赢了才能活……不就等于输了就要死吗？”

输了就要死……蓦然一道灵光闪过迹部景吾脑海，连带所有困扰他多时的疑惑统统在这一霎那找到了关键答案。

因为赢了就会死，所以才不能赢？

但这可能吗？

世界上有这种事吗？

迹部景吾试图说服自己排除这种荒谬的理由，但心底有个声音却拼命告诉，这个最荒谬的理由恰恰是再正确不过的。

“你跟你哥哥相处的时候，除了左手这件事，还有没有什么……”迹部景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停了很久才试着问道：“……什么特别不正常的事？”

“你才不正常。”

越前龙马板着脸，语气非常不悦：“如果你只是想打听这种无聊的事，我不想再继续了。”

说完，越前龙马走到龙崎教练面前：“教练，我想给家人打个电话。”

龙崎教练立刻道：“跟我来。”

于是走廊只剩下迹部景吾一人，深夜的医院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如果不是头顶上还亮着光，迹部景吾多呆一刻都觉得难受。

他从来都不喜欢医院。

就像他从来都不会听天由命顾影自怜。

有些事再去猜测也毫无意义，因为总有最干脆最直接的办法，尽管很多人不会去选。

推门前的那一瞬间，迹部景吾想的是，最多……不就是猜错了吗？

由于麻醉药效未过的关系，等越前天海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眨了眨眼，天光大亮令他的眼睛一度不适，缓了好久才想起自己怎么了。

“你醒了？”

迹部景吾听见响动转过身来。

强烈的阳光经由这一转身，统统收敛在了他的背后，刺眼于瞬间转化成了朦胧，越前天海躺在病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总觉得有些移不开眼。

不得不承认，迹部景吾真的是一个活得非常理直气壮的人，而这样的人，最适合的就是站在阳光之下。

充满自信以及傲气，好像任何人任何事到了他的眼中都会随之平淡，因为不在意。

他忽然便想起了大雨飘零中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部长……”

越前天海动了动唇。

迹部景吾点头，然后在光晕中笔挺地地站了很久，最后缓缓开口：“我想了很久，却依然有想不通的地方……”

越前天海仿佛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不动声色地等着。

“……所以我打算从头开始联想。”

越前天海深吸口气：“……好。”

于是迹部景吾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低头认真而仔细地看着床上的人：“你说你不能打网球，但我觉得可能改成‘不敢’会更好，你不敢打网球……但是为什么呢？”

“打网球会遭到什么不好的事吗？不会。越前龙马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解释。”

“那你是为什么不敢呢？”

这世上无数的“不敢”，最多的解释莫过于为对结果与责任的无力承担，那么……迹部景吾忍不住想，令越前天海无力承担的结果和责任，又会是什么？

“越前龙马混得风生水起，所以显然不是家庭的原因，你好端端地能跑能跳，所以也不可能是身体的问题……你十几年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大概就是美国那场青少年决赛吧？”

“可是打网球，输赢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为什么赢了越前龙马就会感到亏欠呢？”

“我看你赢别人赢得挺心安理得的嘛，你小子面对城成湘南那个谁，下手也挺狠啊……”

“咳咳……”越前天海被自己口水呛了下，默默转开脸，有些无言以对。

迹部景吾被打断了话，不爽地瞥了他一眼，才又继续往下说：“所以会感到亏欠的人，是特定的，只有越前龙马……因为你赢了越前龙马所以觉得抱歉？”

“不……”迹部景吾一面说一面否定地摇头：“你并不是觉得抱歉，你只是……不敢赢。”

终于，一直不吭声的越前天海问了句：“你为什么认为我不敢赢。”

迹部景吾与他对视：“因为我找不到其他理由来位你解释愧疚的原因。如果你真的愧疚抱歉，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我之前说的，不要回日本，但这样似乎也不对，因为依照你们的天赋，世界网坛的位置指日可待，你们总有一天还会相遇，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呢？”

“所以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你不但没有放弃，反而来到冰帝，甚至加入了冰帝的网球部……不要说加入正选是你迫不得已，我说过了，最先的选择是你自己定的，之后的路也是根据你的意愿进行下去的，我和小林原野起到的用一个词便可以形容，顺水推舟。”

迹部景吾微微一笑，总结：“因为只要你不想，多少人强迫都不行，不是吗？”

“你真厉害，部长……”如果不是左手废了而右手又使不上劲，越前天海真想给这段推理鼓掌：“……然后呢？”

“然后就是回到这个问题的起点，你为什么不敢呢？”

说着迹部景吾又弯腰拉近了距离：“感谢你的提示，让我找到了线索……”

这一刻越前天海紧张到甚至屏住了呼吸。

迹部景吾又逼近一点，两人之间近得几乎要重复雨中互救一幕：“知道吗？越前天海，我是一个从不相信巧合的人……你在全美公开赛赢了越前龙马就出了车祸，加上昨天那场意外，再结合你说的，除去输和赢，就是生和死那句话……我可不可以暂时假设为，你赢了自己的弟弟，可能就要死？”

越前天海瞳孔骤然紧缩，而这一个下意识的反射动却被迹部景吾牢牢捕捉，从而应证了这一系列可以说是瞎想的猜测。

“我猜对了，是吗？”

迹部景吾势在必得地盯着人问。

一种重见天日般的感慨豁然冲入眼中，越前天海想伸手捂住脸，偏偏力不从心，迹部景吾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般，伸出手来为他遮住了眼睛。

立时便有滚烫的液体湿濡了掌心，迹部景吾无言地保持着这个倾身的动，静静等待对方的平静。

但等待的时间出乎意料地久，仿佛所有被狠狠压抑住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机会，一朝解放，几乎难以克制。

要不是太过难堪，越前天海甚至想要放声大哭。

他从来都不奢望这段经历会被人相信，因为太过离奇，所以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心理准备，准备好也许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能够堂而皇之地向他提问。

可是现在这个人出现了，而他却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不敢相信竟然真的会有人愿意相信自己的一派胡言，然后一本正经地不断推测不断质疑，最后将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摆在面前问：我猜对了，是吗？

天知道他多么希望会有这一天，又多么害怕面对这一天。

他怕这又是上天和他开的一个玩笑，怕直到最后都是自己又一次妄想。

“……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

越前天海哭着问。

迹部景吾神情难得温柔：“确实很荒唐。”

“正常人会相信吗？”

“你可以不把我当成正常人……反正迹部景吾也从来不没在乎过别人的眼光，但愿你也一样。”

没来由地，迹部景吾突然很想看看这双自己喜爱的眼睛，谁知刚要撤手，越前天海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忙举起右手用力压在他的手背上。

于是两手相叠，温暖成倍增长。

“会很荒唐。”

越前天海声音颤抖。

迹部景吾眼角上扬：“似乎可以想象。”

一时无话，过了会儿，有人又问：“你……你能信到底吗？”

“视情况而定……”迹部景吾察觉到掌下又有湿润的迹象，嘴角一抽，忙又加了句：“……不过越前天海会那么无聊吗？无聊到用荒唐的玩笑来打发时间？”

越前天海舒展五指，用力扣住那只手，无声的承诺。

“当然不会。”

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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