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几千丈宽的旋涡？师姐，你是在开玩笑吧？”
舱房里传来夙莘的惊呼声。
玄震沉声道：“这等异象绝非人力所能为，只怕是妖魔现世之兆，须得尽快将此事禀告师父……什么人在外面？”
“是我是我，剑下留人。”
云天青推门而入，小心地避开夙瑶手中晗光剑，“我已将旋涡一事告知船主，他同意掉头返航了。”
“太好了，多谢云兄。”
玄震对着他揖了一揖，笑道，“不瞒云兄，我等乃是昆仑琼华派掌门太清真人座下弟子，此次出来乃是奉师长之命，前来探查沸沸扬扬的东海幻光一事。”
“昆仑琼华？”
云天青眼前一亮，“世上当真有昆仑琼华派？”
“自是有的。我等常年闭门清修，不惯江湖之事，如果不是云兄你，这船人只怕都要葬身汪洋了。”
“好说好说。道长还有何打算，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吩咐。”
夙莘嘻嘻笑道：“我们要御剑前往旋涡上方查探，你敢去吗？”
“有何不敢？”
云天青挑眉一笑，“久闻琼华派御剑之术出神入化，乘风而行可以瞬息千里。这样快的速度，即便打不过那旋涡中的妖魔，逃命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你才逃命呢，你全家都逃命！”
夙莘哼了一声，“师兄，我们就带上这傻小子，让他见见世面。”
“师妹！”
夙瑶无奈道。
“呵呵，无妨，”玄震笑道，“我们此行只为打探消息，并不打算出手降妖。云兄想要同去，我便载你一程。”
云天青大喜：“多谢道长！”
四人走出舱房，来至甲板之上。玄震唤出佩剑穹渊，结印念咒。云天青只觉得眼前剑影一闪，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背后袭来，整个人瞬间离地而起，眨眼的功夫便已身在云霄，白茫茫的云海在脚下静静起伏，耳边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夙莘的嬉笑：“站好咯！从剑上掉下来，可没人下水捞你！”
云天青屏息凝神，尽情享受劲风拂面的快感，忽然心神一动，灵力扩散出体，像游鱼行水一般灵活地卸去两侧风力。
玄震三人都觉得身体一轻，连夙瑶都忍不住面露惊讶之色：“这是何等招数？竟然有本派‘仙风云体术’的影子。”
“哈哈，云兄真是天纵奇才。师妹，你又何必多问？若是有缘自会得知，若是无缘知道也是无用。”
玄震说着忽然脸色一沉，“快看前方！我们到了！”
其余三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脚下绵密的云层铺到天边，忽然中断，形成一个庞大的空洞，就像……下方有什么东西，连云层也在躲避着它似的。那空洞附近，一青一红两道光芒交替闪烁，就像妖兽口中的獠牙，即便在万里层云之上，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会是什么？”
四人皆是心内惴惴，却不敢问出口。
他们放慢了御剑的速度，小心翼翼靠近空洞边缘，只一眼便如同一个惊雷从头顶劈下，瞬间失去了所有语言和行动的能力。
只见万吨海水在他们脚下急速旋转，拧出一个即便身在云间也望不到尽头的青黑色旋涡。旋涡的涡眼里生长着一株血红的藤蔓类植物，密如蛛网的藤条漂浮在高速旋转的水体中，柔而不折，远远望去就像旋涡的血脉经络一样。以藤蔓主体为界，旋涡深处的海水透出一半赤红，一半青白的光。那光芒一明一灭闪烁不定，夹杂着炽热的魔气喷涌而出，把天都照亮了。
云天青“逃命”的戏言不幸成真。
连云层也要躲避的巨大旋涡、这么大的旋涡都绞不碎的藤蔓，和这被这么大的旋涡、这么厉害的藤蔓镇在海底却仍然能够发出炙热气息的妖魔……
他们就像误闯神迹的凡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惊醒沉睡的神明之前及早开溜。
以风灵之术助玄震在空中急速飞行，云天青甚至来不及追问他们去往何方，一心只盼远离那个诡异的旋涡。等重新站上坚实的土地，看到人类的房子、人类的服饰、人类的床榻，他才放心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之中，忽然感觉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头顶百汇、神庭二穴汇入，在他体内肆意奔涌，反复冲刷经络骨骼，就好像用温泉水按摩疲惫的身体，浑身上下每一寸紧绷的肌肉都舒展开来。
云天青睁眼，便见自己置身于一顶西域风格的圆顶帐篷之中，帐帘挑起，玄震和夙莘正站在门口说话。
他们已经脱掉那身披麻戴孝的白色常服，换了一身简洁利落的蓝白剑衫，衣袍不着半点刺绣，只在背后用银蚕丝绣成一个仙云环绕宝剑的纹样，暗合琼华“以气御剑、人剑合一”的修炼宗旨。
“云兄醒了，”玄震见了他，忙迎上来，“可有不适？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了。你未曾修习护体仙术，跟着我们闯入‘东海炼狱’上空，难免受魔气侵蚀。刚才你昏睡的时候，我派长老已经替你检查过身体，幸好没有酿成大祸。”
“东海炼狱，”云天青沉吟道，“就是我们见过的大漩涡吗？”
“不错，师尊曾说，那旋涡深处海底岩浆涌动之处，便是天帝伏羲设下的天牢，关押的都是以仙神之力也无法毁灭的魔物。”
伏羲、女娲、神农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神农统帅百兽，女娲为人族之母。伏羲则率众神高居天界，自命天帝，掌管仙神，同时也对抗魔族。
夙莘难得收了笑容，一脸凝重：“漩涡降世，便是百年之内又会有人成魔。”
云天青耸肩：“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喂，什么叫‘听起来很厉害’？那是成魔啊成魔，你就不害怕吗？”
夙莘气道。
云天青道：“害怕，妖魔就不杀你了么？与其担心将来的事，还不如把现在过好，说不定我们根本活不到一百年就死了呢！”
夙莘嘴角抽抽，无言以对，又听他问：“对了，那东海幻光又是怎么回事？”
玄震道：“谣传而已。那幻光其实是海市蜃楼，一种因光线折射产生自然现象。现在看来，正是因为旋涡降世，扭曲了光线的传播方向，幻光才频频出现罢了。”
“啊？所以说所谓的东海蓬莱派根本就不存在了？”
云天青惨叫。
“怎么？你想修仙？”
夙莘奚落道，“我说你呀，不是舍近求远吗？现这里放着琼华派的掌门大弟子不问，偏去信那虚无缥缈的江湖传闻。”
云天青立刻转向玄震：“你们琼华收徒么？”
玄震点头笑道：“此处乃是西域播仙镇，出了镇子往北二十里便是昆仑山南坡，我派就位于昆仑群峰之巅。云兄天资不凡，可往之一试。”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云天青大喜之下坏笑着搭上玄震的肩膀：“道长，大家都这么熟了。你们那个御剑飞天那么快，就顺带捎我一程呗。”
这回玄震却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不可，昆仑山脚下有我派长老设下的试炼幻境，需要凭借自己的本事通过，方能证明是有仙缘之人。请恕在下不能相助了。”
又问夙莘道：“夙瑶去接人，为何仍旧未归？”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剑光自南而来，落在众人眼前，夙瑶现身道：“事已妥当，我们走吧。”
晗光入鞘，剑影褪去。云天青才发现她不是独自御剑，身后还载着一个人。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红衣少年。他没有像玄震三人一般佩剑束冠、穿琼华校服，而是一身交领窄袖锦袍，散发垂手而立，便显得身如长松面如冠，眉眼之间凝着一股端方正气。更奇特是，他额上生着一点暗红的胎记，那形状就像一朵含苞的火莲点在眉间，显得凌厉而妖异。
云天青觉得好玩，便指了他问：“诶，这位兄台也不是琼华弟子吧？为什么他不用闯那试炼幻境？”
众人动一顿，都看向那人。
夙瑶皱眉道：“这位师弟虽然尚未正式入门，但他已被我派掌门太清真人看中，收为亲传弟子，道号玄霄，自然不用再闯那太一仙径。”
云天青吃了一惊。掌门的弟子，那岂不是很厉害了？
玄霄。霄者，高空之云也，倒是很适合修仙的人。这掌门取名字的功夫不赖嘛，云天青心内暗想。
玄霄看了他一眼，退后一步道：“师兄，我愿依例自行上山。”
“这……”玄震和夙瑶面面相觑。
“啊，我不过白问一句，”云天青连忙摇手道，“贵派有贵派的规矩，道长不必介意。”
玄霄抿唇站着，不发一言。
玄震只得道：“好吧，那我们先走一步。玄霄师弟，云兄，你们保重。如果遇到危险，便捏碎符，自会有人前来相救。”
说罢便与琼华众人一起化数道剑光，往北去了。
“唉，御剑真方便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太一仙径，试炼关卡，听上去就不好对付的样子。玄霄道长，不如我们结伴同……喂！人呢？”
云天青转身，客栈门前只剩胡人老板娘裹着沙丽的绰约身影，哪里还有玄霄的影子？
“靠！跑这么快，属兔子的么？等等……我不认路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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