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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说话，曹青简挂在脸上的微笑消失得一干二净，身体往下一滑瘫在座椅里。
他很感激保持安静的几个人，尤其在他如此狼狈的离开那里之后，能够安安静静的放空实在是一种庆幸。
路过了什么地方，街边的人闹出什么动静，全都被他隔在远端，他像一个局外人，开始从头审视自己，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怀有犹豫，但同时他又能理智的提醒自己，萧含……可不是当初得罪了公司，没有人撑腰的他。
浣溪雅阁的门锁被萧含换了，曹青简回不去那，也没有人愿意让他回去，车一直开，快一小时后回到了相聚几十公里的，以前老工室的地址。
曹青简站到车下深吸了几口冷空气，把自己呛的猛咳几下，黑黝黝的矮楼矗立在道路两边，这地方便宜到几乎不需要房租，某个老厂子的老房子，除了零星住习惯不愿意搬，或者不想打扰孩子的老人生活在这，没有其他人，占不到拆迁的边，挨不到高铁的沿，在十几年前房价最高的时候，这里一套三居室月租也只要三百块钱。
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被蔡威买下来了，或者又用三百租回来，但是远离了灯火璀璨的城市，就像满身的不堪被掩藏得很好，曹青简甚至仰起头左右扭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仿佛没有什么事发生过，蔡威走前头带路，楼里声控坏了几盏，他默默开手机照明，蔡威眯着眼借他手机光亮找钥匙，折腾出不少声音才把门打开。
门里很干净，没有积灰，曹青简走进门，不搭调的华丽水晶灯下照出过时的美式装修，地板仍然一踩一个响，每次响起就牵来一串回忆。
能回到那时候就好了，即使机遇不再，但只要不再遇到萧含，人生总不至于走回这一步。
曹青简帮着康康一起，把车上抱下来的被褥等东西铺好，脑子里却在漫无边际地想——其实明白，没有萧含也会有别的人出现，职场的厮杀简直是社会共性，区别只在于下限可以低到哪，他可以跟别人去拼，唯独想逃离萧含。
为什么？曹青简问过自己很多次，只爱一次就把自己燃烧殆尽，真的很蠢。
每次再见导致的丢盔弃甲，实际上都源于他的愚不可及。
外面的人说萧含多么多么深情恋旧，然而从结果来看，曹青简很清楚当时看似理智的自己究竟付出了什么，那是很多个日日夜夜唾弃自己、质疑自己也挽不回的代价。
我疯过，也为此付出代价——过去的九年就只能总结出干巴巴的几个字。
“先睡一觉，我睡客厅。”
蔡威定了每个人睡的房间。
康康想跟他换，被他抽一巴掌在背上：“老实听话！助理手则几？”
康康无力：“二。”
蔡威赏他句：“嗯，二。”
陆浪也这么喊君山，可不管君山那些老粉有没有意见。
很想他们，但他估计至少得有好几天见不到师门几个，也许不能再上游戏里去了，毕竟那儿是萧含的主场，他选择离开等于自己放弃了那个世界。
有点难受，在刚刚的之上加了一点，曹青简关上门，躺到床上，闭着眼睛……然而直到传来敲门声，蔡威叫他起床吃午饭，他没有一分钟睡着过。
起床吃饭，脚下踩着棉花，跟蔡威在附近河堤上转了两圈，冻得耳朵通红的回来。
天知道这一年的十一月怎么会比往年的一月还冷。
蔡威给了他一只新手机，号码也换了，他把手机放口袋里捏到热烘烘的，也不知道可以联系谁。
浑浑噩噩的，到了第二天早晨，蔡威进屋带上门，问他：“你有底了吧？”
曹青简点头：“入围了。”
蔡威绷着脸看了他好一会，实在绷不住笑开：“你怎么就有把握那小破片能入围？那可是全世界盯着的大块肥肉！我真想让你抽我一下看疼不疼，算了算了你肯定真抽，最近养得皮光水滑不扛揍。”
曹青简笑一下，把德瑞勒电影节形容成大块肥肉……这油腻腻的方式太有蔡威的风格了。
蔡威这个人，往深了扒会吓到人，他会词曲，还会写剧本，废稿无数，但此前成功的那一部恰恰就是萧含赖以成名的那一部：《异类少年加油跑》，很二逼的名字，但剧本是真的好。
那部电影编剧不是蔡威，编剧是蔡威和曹青简高中语文老师，蔡威的初稿，老师修改润色，因为内容全部为真实人物传记，所以蔡威不愿落名，没想到阴差阳错会窜火。
曹青简没演上，蔡威发誓要给他再写一部会火的剧本出来，这一熬好多年。
德瑞勒最佳外语片入围，一切辛苦煎熬都值了。
蔡威叭叭地说：“但是吧，得奖这个事我们现实点，没给过咱们人，不考虑不虚荣！脚跟贴地立定站好！”
曹青简点头。
蔡威又说：“给入围是不是看在你是lamda毕业生面子上的意思，评委会会不会觉着你跟他们沾亲带故？”
曹青简不认同：“剧本好。”
蔡威就等他这句话，一下子乐得能看见后槽牙，兴奋道：“我跟叶先生说了，我五年内再磨一个入围的出来，他觉得可以，我跟他谈好了，工室给你留百分之十意思意思，到时剧本合适你演，不合适给你蹭个龙套，欸！我现在也是德瑞勒渡过金的编剧了，漏点渣子够你个小透明吃得满嘴流油！”
他自己都说全世界盯着的大块肥肉，有一次入围够吹一辈子的得天之幸，剧本好，然而好剧本年年层出不穷，这么说无非是为了把叶雨回投资的事揽到他自己身上。
曹青简跟着他笑，似乎再用五年磨一个能入围德瑞勒的剧本不是费多大力的事，他不傻，蔡威也不傻，却像两个傻子为此乐了好半天。
蔡威要出国，参加德瑞勒电影节入围影片展，按理曹青简是片中主角应该到场，而且以国内娱乐圈的尿性来说，无关都要跑去蹭红毯，他还是堂堂正正靠入围影片，就该去，但他现在这病，不去是体面，去了要出事故。
曹青简需要应对的蔡威都给他安排好了，叶雨回那投资公司找猎头请了一位经纪人，也会跟他同步参加活动，参加提前说好的几家媒体采访，这些媒体走叶雨回那两位最佳损友的路子找来的，不会设吃人陷阱。
一起坐上车回城时，蔡威几次张口，临到嘴边改成了无关痛痒的闲话，最后只交代：“想冷静的时候过来，别拿三百不当钱。”
曹青简使劲点头：“得住够三百块！”
司机道：“哎哟这地方就两家外卖，上午吃这家面条，下午吃那家盒饭，早晚没有！我宁肯饿回城吃三百的麻辣烫。”
康康死鱼眼看司机，司机没get到，差点把康康眼珠子搞抽。
蔡威工室出品，无导演，蔡威主编，曹青简主演的小成本电影《樊笼》入围德瑞勒电影节最佳外语片奖——boom！把娱乐圈的浑水炸起半天高。
知道萧规曹随内情的惊了个目瞪口呆，不知道的也惊得直瞪眼，仔细一查《樊笼》的拍摄时间，噢、曹青简离开红果粒一年后开拍，投资二百六十万，拍摄周期一年的一部不知道讲啥的片子，搞不好又是国外看好，国内封禁的那号，那种在外面再风骚，里边播不了的玩意，娱乐圈里根本不关心。
倒是蔡威和曹青简这两个人值得接触一下，现在的剧组喜欢蹭名气，比如把蔡威请来当顾问，其实没话语权基本无关，就敢打字幕：蔡威（主编，德瑞勒最佳外语片奖，再括弧，小字，入围），或者直接在招商会上打出口号“德瑞勒最佳编剧又一震撼世界力”之类的瞎扯淡，如此方式还挺受大部分编剧欢迎的，主要是这大部分编剧眼红着也蹭不上剧组顾问的钱，这是自下而上的“蹭”出来的一条食物链。
总之，蔡威迟八年坐到了被蹭席，从有准确消息的几天前起，就有无数邀约飞来。
发邀约的主动示好，把德瑞勒入围说成德瑞勒获奖一样盛大，闹得内娱沸反盈天。
蔡威仿佛坐着轰天炮出国，无数媒体追着撵。他登机那天竟有萧规曹随的小粉丝们跑去送机，这都是考过古，知道蔡威跟曹青简十几年患难兄弟的铁粉。
夜里，妖的又出洞了。
萧规曹随超话，有位挺靠谱的大粉头排喷那群去送机的小粉丝：“才是入围，别给曹哥哥招黑，没看已经有人质疑片子入围有内幕了吗？风口浪尖的跑去送机，送的还不是曹哥哥本人，你们图什么？”
一窝蜂的，大群跟风粉丝指责那群送机的小粉丝。
言论不出格，但是隐藏着两个黑弹，一、德瑞勒入围稀松平常没啥了不起，二、片子入围是有内幕的，非得混粉圈的老人才能瞅出不对劲。
评论区更明显了，大粉点赞了一条内容为“突然间有点绿，希望是我多心”的评论。
剑三101如常进行，萧含在线，曹青简离线已有三天，蔡威工室解释已向节目组请假，全世界关注德瑞勒电影节的当口，请假合情合理，但防不住一些人堪比劳模的阴招。
那大粉的号本来在甘进乐手里，甘进乐突然看见差点以为被盗号，一问公司，说营销部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