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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光窗帘将阳光挡了个彻底。
陈设整洁的病房中,齐全的进口设备泛着崭新的冷光,衬得上方的日光灯格外寒凉。
病床旁,探视人员中的领头者的眼神与灯光同样冷漠。
“这就是那个孩子。”
“是。”
“不明原因的高烧不退吗……真是可惜了,这么美的一张脸。”
领头者用留着青色美甲的食指摩挲病人的脸颊,感受温度后,撤手,叹了口气。
她的叹息里完全不含温情的成分,只有为一个商人,看见瑕疵品,想到卖不上好价钱时的心痛。
“大人,接下来?”
“给她最好的治疗。
“无论结果如何,从此以后我不想再看见她。
“百喰一族需要的,是绝对的精英,不容许任何意外干扰。”
随从鞠躬,拥着她向病房外走去。
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的地毯上隐没。
许久。
病床上,已经高烧三天的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
“冲野洋子。这是你的名字。”
“冲野洋子。”
少女呆呆地重复了一遍。简单的音节被她说得十分生涩,像是傻乎乎的一年级小学生。
在连续高烧后失忆。有这样的后遗症并不稀奇。
一串基本问答后,穿着白大褂的人面带怜悯地问:“那么,社会常识没有问题,人际关系呢?父母,朋友,喜欢的活动之类的?”
冲野洋子缩起脖子,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摇头道:“那样的事情,完全不记得。”
说谎。
她分明记得。
不仅记得,简直是记得太多了。
为躺在病床上的十五岁少女来说,她确实失去了很大一部分记忆;而脑海中一整段从生到死、明显与冲野洋子当前年龄不符的记忆告诉她,继续装傻比较好。
安静地听着白大褂讲述,冲野洋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父母双亡,亲戚中原本的监护人最近去世。新的监护人不愿意与她见面,每月会提供一定的抚养费,有需要的场合会出面。被代管的遗产是个普通家庭的数字,将于成年后交到她手中。国中三年级,即将准备高中升学。
就连白大褂递来的、原身的翻盖手机,打开后都是没有密码的一片空白。
怎么看,都很适合冲野洋子眼下失忆的状况。
过于适合,让她联想到在原身仅存的模糊记忆中出现的,“家族”。
这样的身份,是被“家族”安排好的吗?他们和原身有什么关系,未来又有什么计划?
目送白大褂出门,冲野洋子放下手机,重新躺回病床上,用手掌覆上自己的眼睛。
灯光透过指缝照下来,暖红色的。
记忆中遥远都市里的平静生活,已经随着意外事故结束。必须考虑接下来,孤身一人的生活该怎样继续。
从原身的模糊记忆和样式老旧但已经有了电子邮件功能的手机中,冲野洋子可以推断出,她正身处于二十世纪末的霓虹。刚刚经历过泡沫经济的衰退,如今的霓虹社会中向上的机会并不多,适合一个孤儿的就更少。
原身最突出的优势就是外表。即使冲野洋子对自己的头脑有那么几分信心,也不认为自己就能借此冲破家庭背景的束缚。
难道要按常规路线,千辛万苦取得学历后在办公室坐几年班,随即嫁人生子成为全职太太吗?
冲野洋子不想过那样无趣的生活。
得到知名度的话,所谓“家族”的隐患也会消失吧?
娱乐圈,这个答案突兀又自然地浮上心头。
初步决定以巨星为目标的冲野洋子移开手掌,抬眼,就看见面前的空中悬停着一个闪闪发亮,通体反射出镭射的绚丽光彩的银色人形。
人形弯着腰,向她伸出手。
梦幻的色泽在金属质地上流动,柔软得像是阳光下漂浮的气泡,泛着诱人的魔力。
这一刻,时间仿佛为之凝固。
冲野洋子下意识地按下床边的呼叫铃,接着,便感觉自己陷入了黑暗。
“不要勉强自己,想不起来的就让它过去吧。”
被误会成是因为拼命想要找回记忆才昏过去的,面对白大褂的劝慰,冲野洋子故乖巧地应了声是。
她一边支起床上的小桌,接过被端来的晚饭餐盘,一边不动声色地看向床脚站着的那个人形。
银色人形的外貌和昏迷前见到的没有两样,姿势则变成了一个奇特的、一手垂落身侧一手捧脸的动,垂着头,将身体线条扭出极限的弧度。
——看上去,有些委屈?
奇怪,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分明是突然出现的、外形奇特的、幽灵般浮在空中的怪东西,在最初的震惊平复之后,冲野洋子却不感到恐怖或厌恶,甚至还有些亲近感。
白大褂显然是看不到银色人形的。他又叮嘱了几句,就与人形擦肩而过,走向病房门。
“不好意思,医生,”冲野洋子开口道,“请问可以给我带一份报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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