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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凯厄斯赶到安娜房子门口时，就已经闻到了那无处不在的向外肆意散发的血腥味。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理智的弦仿佛被崩断，有什么在心中瞬间崩塌，仿佛全世界的毁灭都不及此刻这般难以承受。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进了屋子里。
他只知道，在看到似乎完好的安吉莉娅之后，他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他冲了上去，却在即将拥抱住她、不顾一切地想要直接转化她的时候硬生生地止住了所有的动。
全身的力量都仿佛用在了“克制”二字上面，他的目光无法从他的歌者的面庞上移开。
晶莹的泪水滑落面颊。
凯厄斯终于体会到了心碎的滋味。
他的歌者跪坐在地上，在她的面前，是被生生剖心的安娜。
房间里四溅的鲜血还昭示着在此发生的案件是多么得令人发指。
曾有恐怖的罪行在此发生，这样的虐杀发生在了这个一贯和平的小镇之上。
安吉莉娅从感受到不对，奔进院子里，强行破开门锁，看到屋内倒地已无声息的安娜只过去了算得上是很短的一瞬。
这短暂的时刻内并没有为她争取到改变结局、逆转命运的机会，但她只是——
情感上无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
安娜曾经和她说过大概的时间概念。
她并没有准确地把自己预感到的准确死亡时间告诉安吉莉娅。
她感受到的是一个时间范围，来去差距应该是两三天内，安吉莉娅虽然有主动地问过，但安娜本人似乎对此颇为犹疑。
命运并没有同时眷顾两位女巫。
能够把安娜离开人世的时间暗示给她，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赐。
所以，即使是自诩天赋不错、能力不错的安吉莉娅也不能够直接地去断论一个女巫的生死。
但安吉莉娅从来没有想象过安娜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人世。
难怪几日之前，她再度询问大概的死亡时间时，安娜总是露出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含糊地摇头，并不愿意和她多说一些有关的事情。
安吉莉娅是为了安娜的葬礼才过来的，此前她为安娜构想出来的可能的结局，应该是床上或是躺椅上安详地永远地睡去。
也许那天还有福克斯难得一见又十分令人暖心的阳光，在这种心灵与灵魂的宁静之中，安娜的灵魂能够安然地去往另一个世界，甚至有可能直接回到天堂。
安吉莉娅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遭受了什么重击，以至于她几乎失去了平衡站立的能力，眼前一阵阵地发晕，喉咙口仿佛梗了什么，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吉莉娅虽然才醒过来不久，但也见过一些“惨相”。
可这不代表她能够冷静、安然地接受眼前安娜如此凄凉死去的晚景。
她甚至听到了外面破风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一直被吸血鬼监视着，这个屋子里的事情一定也被她发现了。
她的异常让她的监视者吸血鬼必须去汇报——
安吉莉娅什么也管不了了。
她在巨大的悲痛和难以言喻的能够将她的脊背都压块的无形的力量之下，终于撑着木制的桌子，慢慢地往安娜惨死倒地的地方走了几步。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报警。
应该有更加专业的人类团队来进行调查，或者是她这个女巫亲自感应了来探明真相。
可是，她如同被定住了身子一般。
安吉莉娅一方面知道，这个客厅干净得不可思议——
被谋害的安娜、谋害的暗处的凶手、这凶残的谋杀案件，在屋子里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可是另一方面，她根本没有办法把自己的眼神从安娜凄惨的模样上移开。
从被挖开了一个血洞已经没有心脏了胸口，到被鲜血完全浸透呈现一种僵硬的黑红色的血迹，到安娜紧闭着平静得不可思议的面容，再到整个屋子里飞溅的各种血迹——
安吉莉娅不得不用手臂撑着桌子，让自己保持站立的姿态。
无数激烈的情绪在胸膛内翻滚。
明明这个屋子里从气息上来说干净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净化，一点邪念、杂念和污秽都没有，但她就好像是被什么黑暗催动了各种负面的情绪。
若不是最后的一点理智还在，加上因为绝望和痛苦导致身体上的空洞、空虚更重一些，她可能会又一次力量暴走。
但此时不行，安吉莉娅不能够去破坏这至关重要的现场。
她软着腿，撑着自己的表情，手颤抖着拿出了手机，手指因为颤抖不停而几次点错了号码。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仅仅是报警这个动就花了多久的时间，那边接线员柔美的女声也只是让她那种不真实感变得更加重。
好在随着接线员正色之后的问话，安吉莉娅跟着她的思路，也终于稍微地恢复了一点冷静和理智。
“是……没错，就是小镇这边，地址是……”
这时候，安吉莉娅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一直在发抖，以至于那一头的接线员女士一遍遍地安慰着她，让她冷静下来。
她最初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冷静的，但现在才知道，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分寸，全都是凭着最后的一点本能在做事情，甚至在反应过来这一点之后，仍然是激动之下导致她几次说错了地址。
好在警方的接线员是专业的。
在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一起对孤寡老人的非常恐怖的虐杀案件之后，她一直保持着最大的耐心，同时安抚着第一现场目击证人、也是死者亲属的安吉莉娅。
“好的，女士，我们的警员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到达，请您耐心地等待一会，并尽可能在保护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维护现场。”
那边终于挂断了电话，安吉莉娅仿佛被卸去了所有的力气，把握着手机的手从耳边移下，另一只手颤抖着伸出来想要把电话挂断，然后拿着手机的手不听指挥地一抖，手机直接砸在了地上。
在她的脚边，摔碎了屏幕，零件似乎也从壳子里散了出来。
安吉莉娅慢慢地低下了头，她做所有的动都变得迟钝了。
就像是机器眨眼之间生锈了，她甚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还在支持着自己运。
盯着已经碎成各种大小碎片的手机，还有那有一点点亮闪闪的屏幕的碎片，安吉莉娅久久没有言语。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泪水已经落在了碎片边上。
她慢慢地蹲下了身子。
一点点地把摔得有些松散的手机主板等主体部分捡起来，还因为手上一点力气没有又摔了一下，这下又有几个小螺丝和什么碎片从还没有完全稀巴烂的坏手机里面掉出来。
安吉莉娅不得不再用上一点力气，让自己不至于又又又把手机摔了。
因为太过于用力，她抓捏着手机的手指节部分有些泛白，有戳出来的零部件和碎开的东西扎进了手掌心里，有些疼，但是她不能够放开。
——要拿住手机。
安吉莉娅慢慢地把那些捡的起来的小零件收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
过了一会，她才又站起身，一点一点地把这些全都放在桌子上。
这样一来一回两三趟，才算是把所有的零件全都捡了起来。
她再度低头看了看，脚边还有许许多多的小碎屑，也许是屏幕上碎出来，或者是其他部分的，安吉莉娅也不是很懂。
她歪了歪头，重新蹲下了身，把那些随便直接用手指拢了拢，扫到了一只手的手心地方。
那些碎屑不好收拾，只用手指是肯定弄不好的，而且还有一点疼。
安吉莉娅仿佛感受不到一般，她现在也没有心情去好好地收拾这个。
鼻尖的血腥味浓得一点都没有散去的样子，安吉莉娅甚至几次因为眼前一片模糊而根本“捉”不到碎屑。
她又努力了几次，最终只能稍微地把那些掌心的碎屑垃圾往桌上一倒。
她拍了拍手，似乎是大概收拾到了一个能够忍受的地步。
她用手背很快地抹了一把脸，又用手指背关节的地方揉了揉眼睛。
把那些充盈在眼眶里的液体抹去，她看向安娜倒在地上安静无声的尸体，终于是踏出了第一步。
在距离尸体只剩半步的地方，她久久地站立没有动弹。
她似乎没有了继续往前一点的力气，此时，她正脚踩在血迹溅出来干涸的地方。
安吉莉娅再度看了看安娜安详的表情，和与她表情完全不符的尸身。
在想到这件衣服是她今早夸赞过，说是非常衬安娜，让她看起来格外平静和慈祥，安娜当时还笑眯眯地应下，当时的回答是说，这是她今年新年时候准备的新衣服，再不穿就要没有机会了。
安吉莉娅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踩的地方，那被白袜子盖住的血点。
她终于控制不住，瘫坐在地上。
她这才意识到，安娜可能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暗示了她。
但她，为什么要出门啊？！！！
安吉莉娅难以原谅自己，这与她先前卜算的结果并不一致。
安娜也未曾说过自己会是这般意外惨死，这必然不会是她理当有的结局。
她难以抑制自己心头的种种情绪。
凯厄斯就是在这种时候冲进来的。
面对泪流满面的安吉莉娅，他体会到了心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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