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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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嘴归斗嘴，等两人到了山上，还是合无间的。仍然是卫衡走在前拿着刀开路，慕容在后面慢吞吞观察一路上的植物。

鉴于上次慕容直接被野山羊撞得滚下去的事，卫衡这次弄了个麻绳，给他栓在腰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身上，这其实是个登山的技巧，叫做组结绳，万一有人失足落下去，其他人可以为锚点拖住他。

但慕容却不太赞同：“万一我把你也拖下去呢？”

卫衡往一块石头一站，笑眯眯道：“你可以试试。”

慕容原地折腾了三分钟，就差原地打滚了，也没能把他从那块石头上拖下来，只能接受了这个办法，乖乖被拴着走。

这次他们上的是另一座山，跟上次的山遥遥相对，正在山谷的东边，所以植物更多，走得也更慢，慕容一路上发现不少可以做食物的植物，香椿、胡葱、柳树芽……也发现了两只刺猬，卫衡还看见了一个山鸡窝，不过里面没有蛋，于是记好位置，等下次孵蛋了再来。

卫衡是地道的肉食动物，慕容虽然更喜欢各种精巧美食，但也要补充蛋白质，光靠打猎太不稳定，所以他们都是想能够养一些动物在家里的。现在只有兔子，等春天彻底到来，山中的野雁野鸡，野猪都开始繁殖，到时候一锅端，回家养起来，是最好的。

也许是昨晚的许愿起了用，他们走到一个向阳坡上，发现了好东西。

那是一棵像藤又像树的植物，还没开花，整株植物看起来都十分坚硬，有些成熟的新叶更是有种革质的感觉，枝干上还带着些风干的果子，似乎是去年的，一串一串的，十分细小。

慕容的眼睛顿时就亮了，直接跳过去围着那植物看个不停，从叶子看到根，最后还摘下一串来，问卫衡：“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卫衡其实完全是猜不到的，但也很耐心地陪着他玩，认真看了看，又凑过去嗅了嗅。

“花椒？”

“有点靠近了。”

慕容得意道：“这是藤椒，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藤椒的树，以前只在植物图谱上见过。”

“藤椒不应该是藤吗？”

“它是小乔木呀。”

慕容催他：“快采快采，回去给你做藤椒鱼吃。”

两人采了一堆藤椒，沿着山坡往上走，走着走着慕容不动了，卫衡回头看，他正盯着路边一小片植物，神色紧张，呼吸急促。

“这是什么？”

卫衡不等他问，自己先蹲下观察起来，那株植物十分低矮，不到膝盖，只是棵苗而已，卫衡小时候也是在农村待过的，猜的也靠边：“辣椒？”

“不是。”

慕容还是厉害的，再激动都言语清楚：“比辣椒还重要。”

“比辣椒重要？不像麦子啊，红薯？土豆？”

卫衡按他给自己写的“生存植物图鉴”一路猜下去：“大豆？”

“就是野生大豆。”

慕容直接在他肩膀上锤了一拳：“我们找到大豆了！”

以卫衡有限的植物知识，很难理解大豆对于一个“美食家”的用，就算不为了食物种类，大豆也是非常好的粮食物，首先可以当主食吃，炒熟的豆面为干粮也非常好。最重要的是，它还能榨油，同时做成豆腐又能提供大量植物蛋白，相当于一种植物包圆了碳水、脂肪、蛋白质，所以一直是慕容最想种的植物。

而且豆腐的种类繁多，可以大大丰富餐桌上的菜品。大豆还能改善土壤，大豆本身不管多贫瘠都能活，但是种过大豆的土，就会变得肥沃起来，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物。

而慕容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大豆还能做一件最关键的东西。

酱油。

卫衡一直笑他，又是煎饼果子又是川菜，就是不见他做s城本帮菜，其实不是他不做，是实在没有调料，浓油赤酱，油和酱一样没有，连糖也熬不出来，实在是难为无米之炊。

因为找到了大豆的缘故，慕容一路上都轻飘飘的，十分开心，连后面连着找到几种植物都没怎么激动了，卫衡也故意逗他，故意替那些植物抱屈：“皂角啊皂角，昨天还有人念着你的名字入睡呢，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慕容低下头捡地上没腐烂的皂角壳，听到这话，踹了他一下。

也许是慕容昨晚念的名字起了用，今天上山的发现简直太丰富了，遇到皂角树之后，又接连发现了甘蔗和紫薯，两人直接爬到了山顶上，看天快黑了，决定就在这露营，等明天再找一天，也许能发现新植物。

两人特地找了个有溪流的地方露营，这样可以保持挖来的植物土球的湿润，明天下山要从另外一个地方下山，这样来回的路上都能搜寻植物。慕容很宝贝地把那些野大豆一棵棵在湿泥中码好，只觉得周围渐渐亮起来，原来卫衡已经生好火了。

他保存火种的方法倒很有意思，是火折子，而且不是纸做的，是用许多藤蔓和各种树木粉末做成的香一样的东西，放在竹筒里，据他说，因为他只记得原材料，没有配比，所以是实验了上百种配比的效果，现在这个能保存火种一天多。慕容听了，叫了他一整天“爱迪生”，气得他又是笑又是咬牙。

慕容从背篓里拿出鱼来做的时候，卫衡就在旁边砍树枝做临时帐篷，因为没有下雨的迹象，他做的是简单的三角帐篷，先扎出个框架来，然后生两堆火，其中一堆给慕容烤鱼，另外一堆等睡觉时移开，在上面铺上厚厚树枝，把帐篷移上去。山林夜间湿冷，地面烤得干热，才能暖暖和和地睡一夜。

因为是露营，慕容没带调料出来，只出发前在鱼腹内放了紫苏姜蒜，抹了盐，用叶子包裹着，这次又加了点新找到的藤椒进去，用叶子包裹着，外面再裹上土球，放到火堆里烤。

“只有春卷，你吃不吃。”

他还对卫衡早上的行径耿耿于怀。

“我吃我吃。”

卫衡在火堆边削着木头不知道干什么，小声嘟囔：“真是小心眼。”

慕容只当听不见，看了一眼帐篷，又找起茬来：“为什么只一个帐篷？”

“晚上冷，两个人睡一个帐篷暖和，有野兽来也好反应，不然你半夜被狼拖走我都不知道。”

慕容没话说了，他的野外认知仅限于植物，两人露宿的地方是棵大榕树下，山间的夜黑透了，除了火堆以外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他想把自己的背篓拿回来，盯着黑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就是不肯叫他帮忙，卫衡无奈地笑了，自己起身去帮他拿了过来。

“别怕，我们可是人类，有工具又有火，怎么也等于石器时代了。”

“武松是宋朝，老虎还吃人呢。”

“好好好，要是有老虎来，我来当武松，你爬到树上就行了。”

原始山林的夜晚在慕容看来是非常恐怖的，而这种恐怖跟热带雨林又不同，那时候他刚来这里，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要是真遇到巨蟒鳄鱼，死就死了。但现在他有了生活目标，房子也建了，菜园也长起来了，已经不想死了，所以也就怕起死来了。人类天性，离开房子本身就没了安全感，周围又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还有各种动物活动的声音，不知道什么野兽的嚎叫声，实在吓人。怪不得原始人类找了各种神来崇拜，荒野确实是让人感觉自己渺小。

这样想想，也许一个帐篷是个好主意，他自己一个帐篷，今晚恐怕要失眠。

吃完饭，卫衡把剩下的骨头都用叶子包着埋到了河边，慕容也知道是怕食物引来野兽，所以更加担忧了。卫衡这人平时喜欢笑他，见他真怕，反而不笑了，点着火把，在周围的树上用麻线绕了一圈，又挂上一些果壳，这果壳还是慕容找给他的，不过拳头大小，非常硬，本来是给他做东西的，他留了一些，在里面放了许多薄而脆的石英碎片，稍微一碰就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正好用来预警。

“没事，”他见慕容盯着他干这些，连忙笑道：“不过是设一道防线而已，有备无患。”

慕容被他催着早早进了帐篷，躺在厚厚的树枝上，热气从地面冒上来，裹着兔毛毯，其实是暖和的，但他就是睡不着，不一会儿卫衡也进来了，顺手拿进来一把刀。

他有许多把刀，削树枝的、剥皮的、雕纹路的，也有砍树的石斧，开路的刀，但这一把慕容还没怎么见过，是一把石刀，磨得极为锋利，比他小臂还长，开了血槽，长而锋利，这显然不是用来做繁重的切削工的，很可能只准备用一两次。

卫衡坐在树枝铺的“床”上，他原本是习惯性动，睡前检查一下刀，结果余光瞟到一旁的慕容，他也正盯着那把刀看。

帐篷里很黑，慕容的眼睛却很亮，他原本就有点中性，当初第一次见面卫衡就觉得了，他的眼睛是女孩子类的漂亮，脸也是青年的俊秀轮廓，来这里瘦了，更显得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又裹着毯子，紧张兮兮的。

“没那么严重。”

卫衡笑道：“这是最简单的环境了，没什么猛兽的，说不定这把刀根本用不上。”

慕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安安静静的，卫衡也躺下来，怕他失眠，又逗他：“诶，我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

“这个游戏，原本是有几个初始人物的，人物的属性都不同，本来内测之前还有设计师想做成有技能的，被肖童否决了，他想让这个游戏尽可能真实。不过还是保留了十二个基本人物的设定。”

“哪十二个人物？”

“就是科学家、猎人、士兵之类，玩家随机选一个身份，没有技能，但是属性不同，触发的文明点也不同。”

“所以呢？”

慕容警觉起来：“你想说什么？”

“我之前觉得你是厨师，但是今天的事让我觉得你应该是巫女。”

“什么巫女？”

“巫女是亚马逊原始部落的巫师，能识别植物，而且她种的植物生长速度快，进化也快，而且她有一个加成，是可以通过积攒的文明点解锁新植物，内测时玩家都用来解锁药草，巫女猎人是最好的组合，基本开局不会饿死。巫女科学家也不错，后期厉害。”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巫女？”

“因为今天找的植物，基本都是你昨晚念叨过的，我觉得你应该是把这段时间积攒的文明点都用了，不然也太巧了。”

这话题果然吸引了慕容的注意力，他连怕野兽也忘了，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而问他：“植物出现是即时的吗？召唤几率是百分百还是多少？”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没玩过巫女。”

慕容也不问他了，自己安静了一会儿，卫衡提醒他：“默念是没用的，不管什么咒语都要念出来才行。”

慕容像是要念，忽然警惕起来，盯着他眼睛。

“我怎么觉得你在玩我？”

“怎么可能，我像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卫衡笑眯眯。

“你就是。”

“真伤心，看来咱们出现信任危机了。”

卫衡半真半假地叹气，他从来是让人看不透表情的，慕容一时也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在说笑。

“那你是什么人物？”

“很明显，是猎人。你解锁植物，我解锁动物，你把文明点都用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卫衡说完，就不再聊下去了，自己把身上的兔皮毯卷一卷，闭上了眼睛，慕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端倪，只得也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两个人都像是已经睡着了，周围万籁俱寂，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卫衡听到慕容呼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要小麦。”

他小声在黑暗中说道，大概也觉得这样很滑稽，所以说了四个字，就羞耻地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才又小声地祈祷道：“还有棉花和辣椒。”

卫衡忍到肚子痛，才没有当场在帐篷里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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