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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山上,凉风习习,松涛阵阵。石阶两旁的枫树也已褪去翠色,开始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
朱瑛和吉祥吉瑞三人一路拾阶而上,仗着年轻体壮,竟是一鼓气地登上了山顶。
进香祭拜之后,小沙弥领着他往后山找慧空大师。谁知才一拐到后山,就见两个丫鬟正拥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姑娘在背对他们凭山远眺。三人谁都没说话,只有山风吹起的素纱裙角在轻舞飞扬。
朱瑛怔了怔,忽然想起山下那只呆鹅来。想他这一路上来除了几个年轻妇人之外,竟没遇到一个妙龄女子。想来那只呆鹅等的应该就是这位姑娘。可惜这人却浑然不知,仍在山上磨磨蹭蹭。
想到此,心中便升起一股不忍来,不觉朝这边走了两步,扬声问:“敢问姑娘,可是姓林?”
黛和紫鹃、雪雁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瞧时,竟都怔住了。
这人、这人不是那个“溺水”之人吗?居然在这里也能碰到他!这也真是太巧了!
朱瑛也认出了紫鹃和雪雁。短暂的愣怔之后,不觉恍然大悟。原来,此林姑娘既是彼林姑娘。那么,山下那只呆鹅应该是贾府中的某位小爷了吧?呵呵,自己与这贾家还真是有孽缘呢!
朱瑛认出了黛等人,但黛戴着帷帽,看不真切,却没认出他,只朦胧看出是个年轻公子,便自认为是轻浮之人故意搭讪,遂扭过头去不予理睬。
朱瑛在心里“呵”了一声,到底忍不住提醒道:“若是林姑娘没错,那我就多一句嘴:山下有只呆鹅在等你。若非林姑娘,那就当我没说,见谅!”
说完,转身跟着小沙弥大步流星地走了。
黛:“……”
紫鹃和雪雁同时回头看向黛,异口同声道:“呆鹅?谁?宝二爷?!”
黛在心底叹了口气,淡淡道:“谁知道呢!若真是他,那就太不应该了。难道他竟把姐妹们扔到程府不管不问了吗?这若是追究起来,别人岂不认为是我挑唆的他?简直是多此一举!”
紫鹃无奈道:“二爷应该也是放心不下姑娘,所以……”
“有琏二哥哥呢,又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难道别人都不如他?!”
黛说完,一脸无奈地转身回到供她休憩的禅房,只管闷头生气。
紫鹃和雪雁忙跟进来,雪雁牵挂着另一件事,仗着胆子提醒道:“姑娘,你戴着帷帽可能看不真切,方才那名公子就是来时路上的‘溺水’之人,没想到又是这么巧,居然在这里也能碰到他!”
“怎么,又是他?”
黛吃了一惊,把帷帽的薄纱撩起来诧异道,“这是真巧合还是这人故意的?若是真巧合,那这天下也太小了些!”
“可不是嘛,我和紫鹃姐姐都吓了一跳。”
雪雁吐吐舌头,一脸心虚。
黛想了想道:“不用怕他,咱们又没做亏心事!要论起来,他该感谢咱们才是呢,毕竟咱们当初可是真心要救他的。”
说完,索性把帷帽摘了下来透透气。
紫鹃和雪雁一听也对,都笑了起来。
这时,贾琏身边的一个小厮过来传话,说琏二爷那边诸事已妥,只等姑娘这边发话即可下山回府去了。
黛本已本事,也想尽快下山,可又一想到宝就等在山下,也不知这会子走没走,便有心不与他遇上,遂吩咐道:“请二爷先行下山,我们再略歇一歇随后就到。”
小厮得了回话,答应一声去了。黛便歪到榻上闭目养神。一时又觉得烦躁,干脆起身再次回到院中,立于山风之中,任秋风吹乱了秀发,吹乱了裙角,吹得她起伏不定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这才重新回到禅房。
那边贾琏得了回信,也不好扔下她先行下山,只随意歇息了一阵,便打算到慧空大师的禅院听他讲讲禅。谁知才一进院,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打院中出来,正好与其打了个照面。
“朱爷?!”
贾琏吓了一跳,连忙行礼。
朱瑛也认出了他,料到又是他护送黛而来,也就不觉得新奇。但内心深处却是不想理会的,但碍于人多眼杂不想太失他面子,只得草草回了礼道:“好巧!朱某要下山了,贾爷请自便!”
说完,就要绕过他自行离去。
贾琏哪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急忙追过来殷勤道:“正巧在下也要下山,不知朱爷可否允许在下同您结伴而行?”
朱瑛朝他身后看了看,并未看到黛的身影,忍不住问:“你不需要护送女眷?”
贾琏这才想起黛,急忙命人去请黛下山。他则步步紧随朱瑛往山下走,一边走一边问:“上次匆匆一别,在下还未请教朱爷尊名,还有朱爷府上是……”
朱瑛冲他摆摆手:“你我不过一面之缘,又不甚投机,实在没必要刨根问底,还是各走各的为好。”
贾琏忙陪笑道:“朱爷说笑了。上次若不是朱爷提点,在下就惹上大麻烦了。如此大恩,在下没齿难忘。如蒙不弃,在下愿与朱爷结为八拜之交,不知朱爷意下如何?”
“什么?你愿与我结为八拜之交?”
朱瑛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朗声大笑,直笑得山间回声阵阵。
贾琏脸上颇为尴尬,但事关重大又不得不隐忍着,又上前一步道:“怎么,朱爷不信在下的诚意?”
朱瑛止住笑声,极认真地看了看他,方道:“我对你一所无知,你让我如何信你?”
贾琏忙道:“这个好办。山下不远处有一酒肆,朱爷若不嫌弃,在下愿同朱爷一醉方休,到那时,在下定给朱爷交一个实底!”
“呵呵,不必了,朱某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
朱瑛一边说,一边举步往前,不大会儿功夫,竟把贾琏落下一大截。
贾琏急了,回头见黛还未跟上,急忙吩咐兴儿道:“快,上去催一下林姑娘,让她加快速度,就说我遇到了恩人,要随恩人一同下山呢!”
兴儿答应一声,刚要返身往回传话,就见前面的朱瑛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贾琏教训道:“下山路滑,若是一味催促使人跌落,这个责任你可担待得起?”
贾琏一愣,趁机紧跑几步到他近前解释道:“在下只是怕跟不上朱爷的脚程……”
“跟上我又如何?”
朱瑛冷冷道,“我也不过偶尔替人卖命而已,你想知道的我一概不知,我劝你还是别费心机为好。”
贾琏忙道:“朱爷误会了。在下之前接近朱爷可能真是想从朱爷这里打探点消息。但如今不会了,因为那匣古扇已与我无半点关系,我打听它做什么!在下是真心想结交朱爷而已,毕竟同在京城里混,多一条朋友多一条路嘛!”
呵呵,你这可是条死胡同,鬼才愿意上你这条路!
但朱瑛也没想到,贾琏这个以好色和浪荡闻名的纨绔子弟竟也有如此执着的一面。暂不管他目的如何,至少这份低声下气广交朋友的态度倒是诚意满满。
可惜,光有诚意恐怕也救不了劣迹累累的荣、宁二府。
这两人说说停停,下山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趁此机会,黛等人也紧赶慢赶地追了上来。只不过在她看清了同贾琏攀谈的正是朱瑛时,本能地放慢了速度,免得贾琏让她上前同那人打招呼。
可事实就是如此,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就在黛故意左顾右盼不肯上前时,贾琏回头看见了她,忙招呼她到近前,介绍道:“这位是朱爷,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上次若不是他,我就惹上大麻烦了。”
说完,又转头对朱瑛道:“朱爷,这是我家表妹,姓林名黛。因她打小就在我们家住着,所以就如同嫡亲的妹妹一样。”
贾琏既已给二人做了引见,朱瑛也不好再冷着脸。再说黛于他,已完全算不上陌生人,他到现在还经常想起那张突然之间闯入他千里眼里的小脸儿,明净纯粹又粉嫩无比。尤其这会子轻提裙角打石阶之上一阶一阶地走下来,轻纱遮掩之下虽不看清脸,但身段轻盈灵动,真如蝴蝶在眼前翩然飞过,竟撩得人心旌摇摇起来。
这还是那个坐在船头之上网鱼的姑娘吗?还有被人撞个正着惊慌逃走的模样?呵呵,简直是判若两人。
但奇怪的是,无论哪一种样子,他居然都觉得赏心悦目!
不,不,不能这么想,她可是贾家的亲戚!而他则是秘密收集贾家罪证的首要人物,万不能被一个女子动摇了心志啊!
想到这里,朱瑛迅速收起遐想,若无其事地朝黛抱拳行了个礼:“在下姓朱,见过林姑娘。”
黛无奈,也蹲身回了礼,轻启朱唇道:“林氏黛,见过朱爷。”
说完,便轻飘飘地退到贾琏身后,借帷帽的遮掩打算当个透明人。
贾琏一听朱瑛到现在也不肯自报家门,只草草说了个姓就敷衍了过去,便有些不甘心,急忙趁机问:“听朱爷的口音,应是京城人氏吧?不知朱爷尊姓大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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