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魂难控,身子越来越沉重,她摇摇欲坠,终还是倒了下去。侧首见魂体数量没有消减的趋势,竭力动了动肢体,却还是半分气力也无。
闭目等了许久,除了魂体在渐渐变得轻松,没有遭受任何攻击。睁眼看时,却被眼前的情境吓的一震。这些东西,居然挺着一副甚有闲暇的模样正低头观察她。
她抬手一挥,将他们斥的远了些,才撑地起身。
那些鬼魂见此情状,立马恢复了开始时凶神恶煞的样子,再次围拢了过来。此种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反应不得不令璃人纳罕深思,难道她方才闭目休憩期间自己身上曾发生过什么神迹,能令这些鬼魂只对她看而不攻?可转念一想,自己虽身带灵力,可这些灵力全然没有在危险发生时护己的作用。越想越觉得郁闷不解,索性就不再去想。
但为了得到答案,她打算拿自己冒个险。抬头见许多鬼魂已有蠢蠢欲动的趋势,便抬手假发了一招,手招一出,后面有只鬼就迫不及待地攻了上来,而后就与她想法十分吻合的,她亲见那鬼穿过了她的身体,而紧随其后,连接又穿过了五六只,结果都如出一辙。这时,她才真正打消了反攻的念头,彻底的无视了这些张牙舞爪的敌人。
虽后面还有许多鬼魂毫无疲态,毫无脑子的一次次袭来,一次次错过,她都没有精力再管,只是漫步在熙熙攘攘飘来窜去的鬼魂中。
走了不知多久,除了咿咿呀呀的鬼魂,再没发现其它的事物以及其它的声音,进入视野的只有苍茫、虚空,还有心中不知何时逸出来的无尽的悲愁。在这只有自己与自己对话的天地间,唯一可以供她回忆的,只有在世时自己身为国主时十多年的回忆以及被自己附身的璃人作为丫鬟时十多年的回忆。想到这里,她再次瞟了眼这些或攻或看着她发呆的游魂们,他们或神情呆滞,或龇牙咧嘴,或憨厚可爱,或冷漠如雪,璃人由此不由的想到了人间的一个词,人生百态。
噗!
正当她心中感慨时,忽地传来一声犹如水泡被刺破的极轻的噗声,紧接着而来是一道浑厚低沉的问询,那声音犹如在耳边,又似在苍穹。而与此同时,转悠的鬼魂也随着那声噗音一同消失无踪。
想也不用想,能在此地传音问话的,定然是来收她的地府官吏。只听那声音问了句‘来者何人?’这里除了她,没有其它新鬼,因而无疑是在问她。于是她很干脆利落的回答了自己的名字。这般乖顺可真不是为给对方留下好印象,以让对方往后多关照自己,而是纯粹的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作祟。璃人还是人时,无论在东翎还是烨国都没有为非作歹的案例,来了地府自然还是以往的心性。况,自己如今技不如人,又是人家的阶下囚,还意欲突破枷锁,大闹地府么?
之后,虚空来的声音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无非就是犯的什么错,要受什么罚,受罚多少年等等。
她这次虽说是无心杀人,也还是被判了杀生罪,入的是炼狱第六层,刑法种类为炎火灼烧,时间为三十二万年整[1]。那人在介绍关于她的罪罚时,也顺道介绍了地府炼狱的机制以及其余鬼魂受炎火刑法时的感受等等。
地府,即地下府邸。天地创设之初,便分作天人地三处空间,天指天宫,人指人间,地指地府。其中天宫塑神铸仙,司人间雨雷阴晴,百姓祸福忧喜。地府锻造鬼吏,管人间生死轮回,算人之善恶行径。
璃人此番造的是杀生罪,有此罪孽附身,她需得先赎罪才能入轮回,这是地府自创立起就定好的规矩。璃人所进的第六层炼狱即是地府十八层地狱中排名第六的狱层,地狱炎火是指炼狱中独有的,针对鬼魂而炼造的一种的鬼火,鬼魂受刑期间会有一种火舌漫身的灼感,这种灼感能使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生死边缘终日徘徊。
璃人方才话音落时,便立马感觉到了一股热力冲击而来,她似在人间遇到火焰时以手抵挡,火苗却穿透了手臂,直袭脸面。在此等垂死挣扎的困境里,使她再次忆起了人间鸩酒入腹时的绞痛虚脱,与这次受刑相比,那次的刑法让作为百姓的她刷新了痛苦的高度,而这次炎火烧灼中的煎熬绝望,却是刷新了作为异士的她所承受过的痛苦高度。
初受刑法的不适令她站立艰难,于是便蹲下身,后来四肢的乏力又逼着她将蹲换做了趴。魂识朦胧间,头缓缓垂至地上,却在触地的瞬间,猛然听到地底下‘呼’了一声,睁眼一看,发现躺着的地的下面,竟也是火焰滚滚的深渊。且她还意识到了另一个事实,即鬼是没有睡觉的能力的。
恍恍惚惚,真假错落间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魂体都要烧碎了。她不敢去推算时间,因为在一次次从清明到朦胧,再到朦胧到清明的过程中,她已经将度日如年,如坐针毡两个词咀嚼了无数遍。如同认了命似的,她将身子坐了起来,交叠着腿,合上眼睛,忍着烈火的焚噬,选择用意志抵抗折磨,等待漫长的三十二万年过去。或是无事可做,坐了一会儿后,她的脑海中竟不自觉的回忆起了她在人间的种种..
最先忆起的是东翎。
她初明事理时,被推上了东翎国主的位置,而在她之前,坐镇东翎的是虞篁。虞篁说是在替她监国,一等她长大就要还给她。但虞篁从没告诉她,在她们之前的其它国主的事。其实她也没有主动问,因为她并不喜欢听故事。
后来因为烨国五皇子顾梓辰的闯入,这东翎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般,随着那奇怪的深洞,消失在了她的记忆里。直到魂魄出体时,才回忆起她风怜月的身份。可她想不通为什么跌入毕风谷的洞后,会穿到那个同样叫璃人的丫鬟的身体里。最后,还死在了自己的善良上。
生来为王,这是何等的荣耀。本以为是运命眷顾,给予她鸿天恩泽,让她生时布隆盛之治,享举国爱敬,去时盛名传世代,受千秋深铭。
奈何人之未来走向,从来没有尽是美满而无遗憾,她生来养尊处优的优越,最后还得用数十万年的煎熬来偿还。想到这里,她肃了双目。她想起了顾梓辰,那个两次将她拖入火坑最后却拍拍屁股走的自在潇洒的天皇贵胄!
她真想说,那真是个十足的煞星啊!
“咳咳..”
躲在荆棘丛中的顾梓辰忍不住咳了两声,他有控制力度,所以声音不足以惊动洞上槐州城中的人。此次挖洞他们虽带有槐州地图,也有边挖洞便估计位置,但是毕竟不知道那盗匪的底子,猜不到他们在城中做了哪些布置,所以只有按照地图的指引和其中一个曾经来过槐州的士兵的回忆,择了一个最可能不会有人监守的位置,当作洞穴的终点出口。
可是,最终的结果是,他们抠出一个小洞,往外探听时,传来的却是嘈杂的吆喝,这上面有一群人在划拳喝酒。
顾梓辰把着那张地图看了又看,额头蹙成了川字。他们选择的洞口是一个距离民居较远的据说是被荒废了的牛棚,照如今的情况来看,要么是他们运气确实背到了家,要么就是那盗匪头子确实不是省油的灯,事先想到了他们或许会以这种挖地洞的方式进来,所以才将荒废的地方又都利用了起来。
他将地图递给楚玉,自己往后退了几步。楚玉明白顾梓辰的意思,便无声的招呼人继续往前面挖,并做了个轻点的动作。侍卫于是再度小心翼翼的挖了起来。
又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楚玉这次自己去戳了个洞,听了好大一会儿,才望向顾梓辰,顾梓辰凝神想了想,随即颔首。楚玉便开始伸出手指一点点的扣土,在扣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时,又停下来聆听,从后面人提着的袋子里掏出一只手臂大小的狐狸,朝洞口放出。凝神屏气又听了半晌,仍是安安静静,才又开始往大了刨洞。当刨到人身体大小时,他在下面人的帮助下,跃了出去。
出来的地方十分静谧,他轻手轻脚的躲在隐蔽处向四周张望,又轻巧的翻上房檐,匍匐在上面,见周围静寂如荒原,连一点灯光也无,才回到洞口,朝里面招了招手。
顾梓辰交代里面的人仍旧将土填回,楚玉见新填上来的土与这里的地面有些差别,便将周围的旧土抹了几把过来,见相差不多时,才从怀中摸出一根白色丝线,一半埋在土里,一半露在外面。
洞中不清楚上面的情况,上来后才发现,方才那牛棚处原来已被收拾成了大院子,此时里面虽还烛火灼灼,可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喧嚣,仅有三两个人在交头接耳,间或饮一口酒。
但是顾梓辰却从这些人的喝酒状态,还有他们摆在旁边的弯刀上,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们此刻正在那院子旁边的一所房屋的飞檐的阴影里,从上往下看,可以看到的除了人,还有凳子上摆着的巴掌宽的弯刀。侧头见楚玉看的专注,便提醒他:“你看那刀。”
楚玉深度的去观察,随即眉头紧锁,往前倾了倾身,终于看清了那刀是弯刀,他骤然转过头看向顾梓辰,“不会吧,羌人的手能伸这么长?”
顾梓辰不置可否:“普通盗匪哪有如此魄力,敢公然与烨国为敌。但是如果,将这群盗匪看成羌人,一切或就有可能了。”
“可是”楚玉说,“在烨国边境守着的人可是杨将军,他们如何进得来?”
“仅凭一把弯刀并不能完全断定这些人就是羌人,但是也不能完全不考虑这种可能。”顾梓辰又说,“虽说师父那边固若金汤,可你别忘了,近些年武国越来越不安分,武国与我国相邻,羌国是我国的边境,亦是武国的边境,要是武国私下里有了小心思,与羌国暗通款曲定了盟约,那这个情况就不难出现了。”
楚玉还沉浸在顾梓辰的话里,他兀自呢喃着:“羌武结盟..”他望着前方,胸口不觉的猛跳了起来,他叫住顾梓辰,“殿下,您以前听说过朝和郡吗,属下倒听了些。如果这些人真是羌国人,若不是从边境来的,便是从武国来的,而如果要自武国过来,必是要经过武国的边境城朝和郡。十年前,朝和郡朝郡主从中调解,阻止了烨武一场蓄势待发的战争,我国敬重朝郡主炙手可热的身份,武国也对朝和郡有诸多容让,是以这些年中,两国相处还算融洽。”
“可是十年前的那次战争调解并没有明确表示朝和郡能够维持两国和平到多久,且人家好心帮了这十年,我们也不能让对方将我国举世的安宁都揽在手中。又何况,朝和郡隶属于武国,是武国的城池。如若咱们这次面对的当真是从朝和郡过来的羌人,这或许就说明朝和郡已经放弃和平使者的身份了。国之战争必不可少,可属下担心的,是朝和郡会参与到这次战争中,那个是能人异士频繁出没的地方,这样的话,我们的胜算将会大大的压低!”
作者说:
[1]:刑法、受刑时间收集于百度,其中刑法内容略作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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