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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梳洗过后,卢筠清便呆呆坐着,桃叶叫她吃饭,喊了几遍只说就去,就是不起身。
姑母一着急,亲自来喊她,见她神情恍惚、不思饮食,便知她这是有心事,当下摒退左右,姑侄俩说些体己话。
怎知卢筠清开口第一句,便是不想成亲了。
姑母一惊之下,立刻反应过来,拉过她的手问道,“可是那殷小侯爷欺负你了?”
卢筠清先摇摇头,后又点点头,咬住下唇,颇有些委屈道,
“姑母,他并不是那么喜欢我,他只是利用我,为组建东洲兵造势。”
她从前读钱钟书的《围城》,读到钱老写忠厚老实人的恶,就像饭里的沙粒,有种不期而至的痛。
眼下她对殷玄的感情就有些类似,若一开始便是利益导向,日后生出几分真心来,反倒可以接受。
如今却是倒过来了,她以为是纯真无暇的感情,以为对方毫无保留的喜欢自己,毫无保留的捧上一颗心,结果却被告知,对方的感情起点,并非心动,而是东洲兵。
一路走来,甜蜜酸涩的点点滴滴,如今回看就变了味。
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若她不姓卢,若她没有叠上“东洲兵缔造者后人”这个buff,殷玄大概率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把自己放远些,更可以看清殷玄这个人。他有北伐的雄心壮志,有守护河山的坚强意志,唯独缺少风花雪月的闲逸。
唯一的绯闻,就是跟柳季景为歌女打架,都是他精心设计、刻意为之。
歌女也是他的眼线。
姑母心疼地拍拍她的手。
“落月,你还小,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纯粹的感情。能得一人相敬相守,已是幸事。”
“可是姑母,倘若有一日,他遇见更能助力他的女子,他会不会停妻再娶?”
“到时候,我又该如何?灰溜溜地回来找您吗?”
正说着,书剑在门外通报,说是殷小侯爷来拜见,正在院外候着。
卢筠清沉了脸,当即说道“不见。”
“好好好,落月不愿见便不见。别把自己气坏了,好歹先吃些东西。”
这边书剑领命而去,正要去院外回殷小侯爷,被严延之拦住。
“我去吧。”
“是,大公子。”
严延之到了门外,殷玄见是他来,立刻拱手行礼,恭敬唤一声“宣明兄”。
严延之也回礼道“从风”。
简单寒暄数句,严延之先直入主题。
“从风不必在门外枯等,可随我进来,饮茶下棋,我都可奉陪。只是若想见落月,我却帮不上什么忙。”
“落月是我家唯一的女子,虽比不得皇亲勋贵金尊玉贵,到底未让她受过一丝委屈。我说这些,小侯爷可明白?”
“多谢宣明兄提点,相处日久,我亦知落月脾气禀性。既然落月不愿见我,那我便在此等着,等到她愿意见我。”
殷玄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严延之长眉微挑,眸中闪过一抹惊诧,但很快便露出微笑。
“既如此,我也不便勉强。”
说完,转身回了院中。
两人这次矛盾,他已知晓七八分内情,深觉此事外人不可置喙。
“小姐,殷小侯爷已在外站了一个时辰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桃叶忐忑地开口。
“不去。”
卢筠清头也不抬,翻过一页书,视线迅速落到新一段文字上。
“又不是我叫他等的,他愿意等多久便等多久,不用管他。”
“……是。”
手边的茶喝到第三盏时,窗外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由小变大,天空滚过几道隆隆雷声,卢筠清再也无法假装平静了。
也不知道他带伞没?是上了马车,还是……
端起茶盏连喝两口,又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书上,可是努力了半天,发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于是霍得起身,拿了一把伞向外走,桃叶立刻撑开伞举到小姐头顶。
一开门,就见殷玄在雨中直直站着,全身已被浇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眼睛始终看着门口。
两双眼睛撞到一起。
他清冷的眸子瞬间变得柔软。
卢筠清走到他面前,将伞递给他。
殷玄接过伞,视线却始终盯紧她表情。
“落月终于肯来见我了。”
卢筠清板起面孔,“即便是普通朋友,我也没理由叫人白白在这里淋雨。”
“嗯。”
卢筠清有些诧异,他一贯矜贵,气质清冷不易接近,何曾有过这般乖顺模样。
不过,她始终绕不开心中那份难堪。
“听说陛下已下诏命你组建东洲兵。如今目的即已达成,你我的婚事也没必要了。”
是了,她本不过是游戏里的小小npc,又怎么能奢求一份纯真的爱情降临在自己身上?
昨日听说此消息,恨不得叫裴云舒和柳季景当即拜堂成亲、修成正果,给游戏一个goodend,造物主将她送回原世界。
最好叫殷玄再也见不到她,心头覆悔恨,余生意难平。
“明日我就将聘礼送还贵府。你可以不爱我,但不能打着爱的幌子来欺骗我。”
殷玄瞳孔深处猛然一震,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他眉头紧锁,眼中流露痛苦之色,她胸中也觉酸涩胀痛,同时闪过一股报复般的快意。
“当日有斐馆借伞之恩,今日已经还了。以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便要走,未及转身,殷玄已伸手拉住她。
“落月,”他声音急迫,“你我之间尚不算两清,我还欠你五文钱,你可还记得?”
卢筠清呆呆看着他,片刻后才想起,他曾在庙会上借她五文钱,为她买了一碗蔗浆山楂球。
她垂下眼眸,盯着他脚边的雨水,淡淡道,“总归是我吃了,花在我身上,不算欠…”
话未说完,已被他打断,
“借钱是一回事,请你吃东西是另一回事,不可混为一谈。”
“落月,最开始对你存了利用的心思,这是我的错,我承认,我认罚,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是不要对我说退婚。”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说,若我早知今日对你用情至深,当日一定对你一见钟情。”
他眼眶泛红,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倒像是他的眼泪。
卢筠清轻轻道,“我已不敢再信你。”
“我会用余生让你重新相信我,落月,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卢筠清眼中泛起泪水,视线也变朦胧。
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心头有不舍,更有被欺骗的痛和怒。
就在这时,雨帘中忽然冲出一人一马,来人穿内侍官服,现在是宫里的人。
那人从马上滚下来,顾不得撑伞,冒雨便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原来,瑞王在越州起兵,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集结七万大军北上,剑指京城。
陛下命殷玄为大将军,持节,都督纪州、曾州二州军事,率西洲兵征讨,即刻点兵出发。
只一瞬间,殷玄的眼神就起了变化,眸光深处风起云涌,周身气质凛然一变。
宦官凑上来,“大将军,陛下还在殿内等您。”
殷玄仿佛没听见,一双眼眸只注视着卢筠清。
“落月,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给我一个机会,我来弥补你,好不好?”
他执着地看着她,势必要等一个答案。
那宦官看出问题所在,转头去求卢筠清。
“我的卢小姐,快些应了大将军吧,天下就要乱了,陛下可还在等着呢!”
言下之意,她若不应,便是羽朝动荡的罪人。
她一向不喜欢被人强迫,心头瞬间升起不快,但眼下的情形,到底是局势比人强。
遂低了头,轻轻道一声,“再说吧。”
见她语气已软,殷玄握住她的手终于一寸寸张开。
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再深深看她一眼,他决然转身,一个箭步冲到马边,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单手持缰,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如出鞘的利剑劈开雨帘,向皇宫奔去。
“大将军,等等老奴,等等老奴。”
宦官在雨中追了两步,一人一马早已没了身影,殷玄的侍从将马车牵过来,将宦官扶到车上。
卢筠清望着漫天的雨帘,尚不知,这一别,再见已是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