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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朝夕大咧咧地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道：“他说要让我离开了，我的敌人都被清理干净了。”
谢芷言点点头，并不问她的敌人是谁，也不过问她跟秦玉璃在悬崖下的那五年。
杨朝夕继续道：“但是我说我不走，我想跟你玩儿一阵子再走。”
闻言，谢芷言略有几分惊讶，她没想到杨朝夕不想走的原因竟然是想和她玩儿？
回想一下，二人相处也不过寥寥几次，谢芷言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女孩子，但是她不喜欢打听别人的故事，所以从不过问。
没想到她要走了，竟然舍不得她？、
只听杨朝夕道：“上次的逛街买的泥人我还没好好玩儿呢，都放在哪里了？快拿来给我看看。”
谢芷言：“......”
自作多情了，真的是想玩儿的呀。
“在清清的房里，我去给你拿？”谢芷言道。
杨朝夕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道：“不要不要，咱们一起吧。”
谢芷言拗不过她，便带着她一起去了秦清清的房间。
今日不是休沐，秦清清去学里上课了，谢芷言进她的房间一看，东西都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一边是自己的泥人，一边是杨朝夕暂存在她这里的。
杨朝夕嘟嘟囔囔道：“快让我看看，我的泥人没坏吧？”
谢芷言道：“不会的，泥人不都是用来看的，怎么会坏呢？”
杨朝夕上前拿起桌上摆着的两个泥人，说道：“怎么不会？肯定是你不会玩儿。”
泥人还能怎么玩儿？
谢芷言满头问号。
杨朝夕伸手将一个孙悟空造型的泥人对准另一个猪八戒造型的泥人，怪声怪气地大喊道：“呔！妖精哪里跑！”
话音刚落，谢芷言就瞧见她用孙悟空的泥人猛敲猪八戒，一阵抖动之后。
孙悟空的头掉了。
谢芷言：“......”
现在的泥人都是这样玩儿的吗？
杨朝夕看见孙悟空的头掉了，哈哈哈的大笑着，然后道：“真好玩儿。”
谢芷言：“......”
“来人，给杨姑娘的玩具收拾一下，也送到松柏院去。”谢芷言微微扬声道。
可别在这玩了，看着闹心。
杨朝夕也不在意，她下午陪着谢芷言逛了一圈园子，还想要出去玩儿，谢芷言坚决不同意，她这才作罢。
此后，她便时常会过来找谢芷言玩，有时候顺点零食，有时候学着认字，让她去女学也不肯，坚持说谢芷言更有耐心。
谢芷言也当是消磨时间一般任由她胡闹。
平静的日子消散在大年初一。
大雍的官假是休沐七日，只是秦玉璃是皇家人，初一时需进宫讨节气，谢芷言也随着去，给圣上请完安之后，便去了她姐姐谢芷汀那里，姐妹两个一起喝茶聊天，顺便逗逗小平安。
平安比清清要小一岁，只是娘胎里带病，身子极为孱弱，过了年便五岁了，还是天天跟吃饭一样喝药。
谢芷言不常抱孩子，只是对于这个体弱又乖巧的孩子也免不了心疼，抱在怀里比秦清清小了一圈，孱弱纤细地跟三岁孩子一样，在她怀里抬头看着她，细细地叫她“姨娘”。
着实惹人疼爱。
三人正说着话，谢芷汀问她怎么没带清清一块儿来，谢芷言说清清昨日调皮翻了错，爬树掏鸟窝玩儿，结果摔下来了，今日便罚她再家里抄书，练练性子。
外头来了一个小侍道：“不好了！不好了！娘娘，侯夫人，外头郡王跟永安侯打起来了。”
谢芷汀脸色大变，站起来道：“怎么回事？圣上可在？怎么打起来了？”
谢芷言端坐在凳子上皱着眉，听完了姐姐的问话，这才款款站起来，将平安放到凳子上，示意婢女看着他。
随后上前两步，看着那个小侍道：“慢慢说，怎么一回事？”
原来，今日进宫讨节气，因十一月永安侯与晨曦郡王之事，小侍们也不敢给两人安排差不多的时间进去请安。
便隔开了，想着晨曦郡王带着伤，出来可能要晚些，永安侯与侯夫人也向来入宫较早。
没成想，今日恰好永安侯来晚了一些，晨曦郡王也早早到了。
两人在殿外便碰见了，给安排的小侍们吓得汗如雨下，心里直念叨阿弥陀佛，两位祖宗千万别惹事啊。
一开始还好好的，两人在外头谁也不搭理谁。
谁知道，晨曦郡王身上是带着伤，他的嘴可一刻不闲的，一个没看住，他便嘴贱地去撩拨永安侯了。
永安侯一开始也是好性子，只做听不见，小侍们也连忙去劝架，实则只是拉晨曦郡王一个人。
晨曦郡王嘴里一直说着什么，也不知道是哪一句，彻底惹火的永安侯，永安侯也不忍了，上去就是一拳将晨曦郡王打翻在地，四五个小侍都没拉住。
两个人便在殿前干了起来，晨曦郡王身上带伤，可那下的都是死手，拳拳到肉，永安侯也不是吃素的，跟不会疼一般疯狂回击。
二人直打到圣上亲自来劝架，这才分开。
小侍们这才有空来这里传消息。
谢芷汀看着妹妹，美眸带愁，黛眉紧蹙，“这......咱们去看看吧？”
谢芷言一听便知道是李怀安主动找事，这一个多月来他给自己传的消息都石沉大海，如今终于抓住机会了，便要狠狠踩一脚秦玉璃。
只是去还是要去的，他们这一打，明日里，京都又要传出晨曦郡王与永安侯为谢芷言争风吃醋的言论了。
谢芷言扶额，头疼道：“先去前殿看看吧，郡王与侯爷伤势如何？”
几人随着出去，小侍道：“回侯夫人，侯爷的伤势看着挺严重的，可是御医诊断之后又说无伤大雅。”
谢芷言便点点头，想来是他身体里的蛊虫了，不知到底是什么蛊虫，如此厉害，致命伤都可以两三天便下地行走，何况是李怀安这赤手空拳的。
“郡王的伤势严重些，如今已经昏迷高烧了，御医说之前赐杖刑的伤还没好，郡王情绪波动起伏又大，不肯安心静养，如今又添新伤，若是再不肯好好将养，怕是要留下后遗症的。”
说这话时，小侍一直在偷偷看着谢芷言的表情。
谢芷言面色平静，李怀安情绪波动起伏大，自是他自己心不肯静，不肯老老实实待着治病养伤，落下后遗症，也是他活该。
几人随着小侍去了后殿，前殿其他皇家子弟还要来讨节气的，圣上不可能为了这两个人将其他人置之不理，是以后殿只躺了这两个人。
到了殿门口，小侍犯了难，不知该先带人去看永安侯，还是先去看晨曦郡王。
若从层级上说，晨曦郡王是圣上的亲弟弟，自是要先去看他的。
可是从亲疏关系上来说，永安侯是谢芷言的丈夫，先去看他也是合理的。
不知如何是好，也不好自作主张，小侍站在门口，指着左面道：“这是晨曦郡王休息的地方。”又指向右面，“这是永安侯休息的地方。”
闻言，谢芷汀便将谢芷言往右面推去，道：“你去看看侯爷吧，我去看看晨曦，待会儿你再过来便是。”
谢芷言无甚所谓，按道理，她本就应该去看秦玉璃，至于晨曦郡王？看他才是绯闻的源头好吧？！
进了门，谢芷言便看见秦玉璃背对着她坐在里面，上身□□，艰难地缠着绷带。
见有人进来，立刻将衣裳套上，转头看她。
谢芷言款款走过去，身上轻轻地从他手里接过绷带，他并没有很强烈的抗拒，她便接过，安静地给他缠上伤口。
此次一看，她这才发现，秦玉璃背上胸前，竟然全是狰狞可怖的伤口，大大小小的，有些似乎是利器反反复复地划破过，一层厚厚的疤，如同一只巨大的丑陋蜈蚣，盘桓在他的身上。
秦玉璃的身体无疑是漂亮的，雪白的皮肤，坚实的肌理，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哪怕上面盘桓了很多条畸形怪状的丑陋蜈蚣，也无损他的美感。
反而有种残缺的美。
谢芷言认真的给他缠着，手臂上跟腹部有很多处淤青跟划破的地方，也不知李怀安是用指甲划得，还是用什么利器划得。
她正思考着，忽听一道声音响起：“丑吗？”
谢芷言一怔，抬起头来看着秦玉璃，只见他双眼如琉璃，带着羞耻与伤心地看着她，整个人如同一座千疮百孔的破布娃娃，渴望着主人的爱抚。
谢芷言被他的眼神震住了，对视的那一瞬间，她仿佛被巨大的情绪海浪裹挟着，伤心欲绝的情绪与波涛汹涌的爱意将她几乎要溺毙其中。
可是很快，那股浪潮便退去了，又残留下，淡淡的，温和地情绪。
因为秦玉璃很快就将眼眸垂下，躲避了她的视线。
“不会，好看的。”谢芷言想这样说。
可是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继续给他伤药，然后缠好破损的伤口，又帮他将衣裳穿上。
衣服穿好，最后系腰带的时候，谢芷言又想到了他的问题。
“丑吗？”他问。
他应该很在意吧。
曾经那样风光无限的少年，洁白如玉的酮体，却因为她，最后变成这样。
如此想来，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当初，还不如真的死掉在悬崖里。
说不定还不用醒来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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