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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瞥了杨朝夕一眼，道：“我不过是个丫鬟，主子的事，哪里轮得到我来说。”
说罢，牵着秦清清往清净寺方向走去。
杨朝夕细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她说的话有些不对，好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又好像没回答。
她连忙追上去问：“你的意思是说你也不同意，只是你没资格说，是吧？”
半夏连忙道：“我可没说，杨姑娘你胡乱猜测的话可别乱说。”
秦清清另一只手拉了拉杨朝夕，道：“杨姐姐，我还在这里呢，你说我娘跟我爹在一起，是好白菜被猪拱了，那我是猪崽还是白菜崽？”
杨朝夕倒没想到这茬，立刻道：“那你肯定是白菜崽，因为你长大了也会变成大白菜，被猪拱的。”
“哼。”秦清清人小鬼大地哼了一声，道：“那你就是猪，我现在还是个苗儿就要被你拱死了。”
一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杨朝夕掐掐她的小脸蛋，笑骂道：“我还以为你真问我呢，原来是想着法儿骂我是猪。”
秦清清也不怕，做了个鬼脸又笑嘻嘻的。
三个人嬉笑怒骂地一路奔着清净寺而行。
*
浴佛节一过，天便更热起来，竟是夹棉的衣裳都不用穿了，大家伙都换了新买的春衫。
杨朝夕原本是只穿着她那一套特色衣裳的，见谢芷言等都换了春衫，穿的又好看，站在水畔如一棵迎风的杨柳一般，艳羡不已，也换了春衫来穿。
秦清清头一个看见她，十分真诚地夸赞：“杨姐姐你穿这个真好看，像仙子一样。”
她穿的与谢芷言都是青绿色的，只是谢芷言穿来，有一种依依婉转之感，她穿的青葱可爱，如同哪只山里的小精灵化了形，十分灵动。
谢芷言闻声转头看，也笑道：“好看的。”
想杨朝夕向来大大咧咧如初生牛犊一般，被两人夸了倒羞涩起来，舍不得脱了衣裳，又跑回马车里不肯下来。
秦玉璃从一条小路上下来，手里提溜着两只野兔，道：“烤这个吃吧？”
半夏便从腰上解了匕首，接过兔子去溪边清洗。
秦玉璃慢悠悠地溜到谢芷言身边，与她一起站着，两人背影看起来极为相配。
男子高大威猛，女子纤巧秀气。
溪水清澈见底，在阳光底下泛着金光，偶有拇指大小的小鱼摆着尾巴游过，看着极为喜庆。
秦玉璃在旁边见她眉心紧蹙，站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怎么了？”
谢芷言看了他一眼，拿起手中信纸道：“没什么，春闱结果出来了。”
秦玉璃了然，今年女学也是会参加科举的，想来是成绩不理想。
他安慰道：“毕竟女学尚且年轻，科举无名也是很正常的。”
谢芷言叹了口气，将那叠信慢慢卷起来，道：“若是无名倒也好了，我还有几年时间为她们铺路。”
听了这话，秦玉璃倒惊了，皱眉问：“什么意思？”
总不会考进去了，还排名较前吧？
“女学一百二十五名学生，共考进二十七名，其中两人前十，十三名前五十。”信纸被卷成了棍子，她又将信纸慢慢展开。
“这不是好事吗？”秦玉璃愈发不明白。
谢芷言瞅了他一眼，“以前让你好好学学当官的学问，你就是不肯学，如今事情摆在你面前了，你还不肯学。”
秦玉璃摸摸鼻子，不吱声。
只听谢芷言继续道：“她们如今考得这样好，朝中没人为她们撑腰，圣上也不会偏帮她们。有了我的缘故，谁会用她们呢？”
这也是她忧愁的点。
坐冷板凳，竟是最舒服的事了，怕是安排一些杂活累活，最后编排一些女子做不了之类的话，将人排挤出去，不让女子继续科举。
她当初科举考了第七，哪怕谢策再怎么不情愿她入仕，毕竟一家人，一个姓，也不会多为难她。
借着他的名头，自己才能有机会入仕。
可是自己尚且没有起来，又要怎么帮那些女孩儿呢？
秦玉璃也明白了谢芷言纠结的点，难怪说自己还没有为她们铺好路。
“可你去了岭南，你又怎么能帮她们呢？还不如留在京都。”
这也是秦玉璃一直不明白的事情。
为什么一定要去岭南。
谢芷言抬头看了一眼马车，道：“原本就想求外放了，淮阳郡守王怀之事，你一直跟着我，也是知道的。”
秦玉璃默默点头。
“那地方尚且不算偏远，他便可一手遮天，破坏淮河堤坝，让一方县令求生无路，硬生生压了消息一个月。如此想来，若我想要发展势力，必得从一方郡县开始招揽。”
说着，她看了一眼秦玉璃。
“加上晨曦郡王之事一闹，我在京都也彻底待不下去了，只是一直在找机会。”
秦玉璃道：“原来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好好同我过日子。”
看着神色复杂的秦玉璃，谢芷言伸手将他紧握的手拉过来，温和地将他手指一点点掰开。
“所以我才提和离。我与你好好过日子的话，我便对不起女学那一千多个女学生。她们都卯足了劲儿地想学出来，想入仕，想改变自己的命运。”
“若我此刻却选择回归家庭，做我的富贵夫人。那她们的执念便散成了灰，她们会质疑自己，自己的执着到底有没有错。”
秦玉璃听着，与她对视，问：“这就是你要与我和离的原因吗？因为背负这那一千多个女学生的希望。”
谢芷言却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是不能对不起自己。”
秦玉璃默默听着。
“我小时候便发誓要改变这个只有男人才能入仕的世道，我厌烦透了他们说女人的命运就是嫁人生子。”
“这不是我的命运。”
“我不能辜负的人，是我自己。”
谢芷言道。
两人都沉默了，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声音。
“噔噔噔噔噔！”秦清清带着泥巴的手一把抓住谢芷言的长裙。
“娘亲你看，我做好的花环，送给你！”秦清清笑眯眯地道。
谢芷言却看见她脸上肿了一个大包，不由轻轻摸了一下，便听见秦清清呼痛。
“怎么回事？”谢芷言叫半夏拿药膏来，“被虫子咬了还是被蜜蜂叮了？”
秦清清摇摇头，她做花环太认真了，都没注意什么时候被咬了，此刻被谢芷言轻轻一摸，才发觉痛的很。
秦玉璃一把夺过花环，将它扔进河里，让它随水飘走。
“啊！！！”秦清清大喊，“我做了好久的！爹你做什么扔了它？”
“你都做这个花环被蜜蜂蛰了，再不扔，等下又有蜜蜂来蛰你。”秦玉璃理直气壮地说。
“可是我都已经被蛰了！”秦清清很不服气，“那你又扔掉，我不是白蛰了吗？”
半夏拿了消肿清凉的药膏来给她摸，这个药膏绿油油的，加上那个包鼓在额角上，倒像个绿色的角一样。
“谁说的，你不是收获了一个包吗？你看，跟个鸡蛋那么大。”秦玉璃忽悠她，还跟她比划这个包有多大。
将秦清清气的脸颊一鼓一鼓的。
秦玉璃又说：“可别做什么劳什子花环了，又招蜜蜂又不好看。”
秦清清本就气的很，又听见他说自己花环编的不好看，那眼泪就在眼窝里打转，恶狠狠地撂下狠话：“你是个大坏蛋，我再也不要1叫你爹了，你等着换爹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独秦玉璃抿着唇不笑。
谢芷言看着随着水流走的花环，却想起了第一个给她送花环的人是一弦。
他的医术倒是很高超。
若是有他在，想来秦清清的手腕肯定不会有事的。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秦清清的手腕伤了也差不多一百多天了，伤口倒是好了，之前有一段时间在长肉，痒的很，她总是忍不住想去抓。
一开始还克制着只在伤口旁边挠着解痒，后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痒，只恨不得拿把刀在伤口反复割开，才能止了痒。
谢芷言没有办法，只好在睡觉的时候用绸缎将她的手给捆了，防止她无意识地去挠伤口。
如今是不怎么痒了，只是那个疤如同两条丑陋的蜈蚣一般盘桓在她娇嫩的手腕上。
她如今尚且年纪小，还当好玩一样。
就怕她年纪大一些，小姑娘开始爱俏了，会为这事伤心不已。
原本想过让杨朝夕给点什么蛊虫给秦清清，看看能不能让她伤口好的快一些，或者不留疤的。
可是杨朝夕抿着唇摇头，跟她说：“没有能让她伤口好的快的蛊虫，都是有后遗症的。”
秦玉璃也点头应承。
他自己身上是有不知多少蛊虫的，又是秦清清的亲生父亲，不可能为此事骗她。
是以此事想来想去，竟没有新鲜办法。
如今看见这个花环，谢芷言倒想起一弦来了。
他医术高超，一颗药丸就能让当初蛊虫都差点救不活的秦玉璃起死回生。
而且一眼就能认出秦玉璃身上有蛊虫，定是见多识广的。
想来，若是有办法重新找到他，秦清清的手腕，说不定是有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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