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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奶奶看着林筱,清了清嗓子,说:“他那么大个人了,担心啥。”
话虽然这样说,到底老人家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就知道是这样。
大半辈子的夫妻,虽然也曾经有过争吵和矛盾,到底奶奶是惦记爷爷的。
只是这位老人已经习惯于忽略自己的情绪,别人不问起,她不会说,即便有人像林筱这样问起来,她也只会否认。
就是怕自己承认了担心老头子,让大孙女觉得愧疚——毕竟,自己是为了照顾孙女,才和老头子两地分居的。
老头子在一百多里地以外的家乡村里,和三儿子一家一起生活。
而她,则和大儿子大孙女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七年了。
林筱叹口气,握住了奶奶的手。
“过几天,等高考分数出来,咱们就一起回家看爷爷,好不好?”
林奶奶说好,眉眼都是笑,“还是我大孙女最孝顺了。”
孝顺么?
林筱有些惭愧。
前世,她就这样心安理得地霸占着奶奶的疼爱,让爷爷独自生活了八年。六年级一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还有高四一年。
八年啊,人生有几个八年!
她早该让奶奶回去陪爷爷的。
可时间已经过去了,她没有重生在更早的时候,只好亡羊补牢。
林奶奶以为,这次暑假还跟以前一样,自己和孙女在老家住两个月,然后开学的时候,自己再跟孙女一起回来。
她却不知道,这一次,林筱打算就把她留在村里,跟老伴儿长期生活在一起了。
林筱伸手给奶奶理了理头发,说:“这几天,您多跟老朋友见见面吧。多聚聚。”
林奶奶说好,“我下午就去找老尹。”
林筱记得尹奶奶,是个特别慈祥的老人,也很有文化。这些年,对奶奶也是真的挺关心的。
“行,您睡了午觉就去吧。”
被林筱两个话题一打岔,林奶奶也不再提给林建业他们做饭的事儿了。主要是,老人家已经听到外面廊厅的说话声,以及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估计他们已经在自己做饭了。
林筱拉着奶奶躺在床上,回头看到老人家还睁着眼睛,她伸手,盖在了奶奶眼睛上。
“好好睡觉吧,睡醒去找尹奶奶玩儿。”
被蒙着眼睛的林奶奶裂开嘴,无声地笑起来。
林筱侧头看着她,听着老人家渐渐均匀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她收回手,奶奶已经睡着了。
小时候,林筱中午特别不爱睡觉,每次奶奶都用这一招,林筱很快就能睡着。
睡醒以后,觉得误了自己玩耍,幼时的林筱每次都会闹一场。而奶奶都会轻声哄着,从柜子里给取点好吃的。
想着想着,林筱的眼睛有点酸涩。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筱被尿憋醒,下床去上厕所。
刚出卧室门,就感觉到了来自前方的、充满敌意的视线。
抬头一看,是林建业。
正是夏天,林建业穿着一件白背心,以往都是干干净净的背心上,此时有几个油点子。
估计是做饭溅上的。
“你满意了?”
林建业出声,语气特别冷。仔细一听,还带着一丝不甘愿。
林筱噗嗤一声笑出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林建业,说道:“看来中午是你做饭。咋的,你花心思疼爱的老婆女儿,居然都不搭把手的嘛?”
她特别能理解林建业此刻的想法。
一个把“君子远庖厨”作为自己人生信条之一的人,怎么能忍受在厨房钻一个钟头来做一顿饭呢!
不过,这可跟她没啥关系。
说完这句话,林筱就去厕所了。
出来的时候,廊厅里已经空无一人。
而旁边卧室里传来了低低的争执声。
啧啧。
林筱摇摇头,嘴角含着一丝嘲讽笑容,又回屋里继续睡觉了。
*
在另一间明显大了两三倍的卧室里,班小霞眼睛红红的,望着林建业。
“我做饭不好吃嘛,你自己也说过的。”
她的声音很柔很软,像猫叫似的,听在人耳朵里,就像是羽毛在挠。
林建业清了清嗓子,“那你也不能让我一个大男人在厨房里转悠。”
话虽然这样,到底语气和刚才相比是温和了许多。
班小霞趁热打铁,挽住了林建业的胳膊,“哎呀,哎呀,我知道的。老公今天辛苦了。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好好学习厨艺。学好了就天天给你做饭。”
她一边劝说,一边给坐在写字台前,正关心地往这边看的林甜使眼色。
林甜连忙站起来,走过来挽住了林建业的另一边胳膊。
“爸,妈妈最关心您了,您不知道,刚才您做饭的时候,我妈提了好几回,心疼得不行。还说自己没用,不能给你做一顿顺口的饭菜呢。”
听着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的柔软话语,再转头看看皮肤白净、娇媚地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妻子,林建业的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行吧,那你要答应我,赶紧学做饭。”
班小霞自然乖巧答应了。却在林建业看不到的地方给林甜递颜色。
到底是母女连心,林甜一下子就明白了妈妈的意思。
半撒娇半开玩笑地问林建业,“爸爸,我喜欢吃奶奶做的饭,怎么今天奶奶不做了呀?反而让您做,您在单位工作那么忙,回来还得弄这些,也太辛苦了。”
班小霞给了女儿一个赞赏的眼神,接着话头说下去,“是啊老公,你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天天围着锅台转啊。简直太屈才了。”
这话可算是说到了林建业的心坎里了。
他忍不住伸直了脖子,让自己保持一种在台上讲话的完美姿态。
“君子远庖厨,做饭确实不应该我来干。”
“还不是林筱!她非拖着奶奶不让做饭的。”
说到后来,林建业太过愤恨,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瞪着眼睛,额头上暴起青筋。
当然,就跟台上讲话的姿态差了十万八千里里。
不过此时此刻的林建业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提起林筱,他就一肚子气。
娘有多么看重他,他可太知道了。根本舍不得让他做饭。
而且,娘是那种特别传统的女人,觉得女人就就该做家务。
可刚才他在厨房等了半天,也不见娘出来做饭。炒勺里还有炖了一半的菜。
很明显,娘做着饭,就被林筱拉回屋里去了。
那个死丫头,巴不得他这个当爹的被饿死吧!
林甜叹了一口气,“姐姐也真的是,怎么能这样呢!她也太自私了,自己吃了饭,就不管咱们了。再说了,奶奶也未必愿意吧?奶奶挺喜欢做家务的,也挺喜欢做饭的。姐姐却剥夺了奶奶做饭的权利。”
她的名字叫林甜,说话声也是甜甜的。
声音还很软。
听在林建业的耳朵里,就像是大冬天喝了一杯温乎水,别提多么舒服了。
他气顺了一些,伸手在心爱的小女儿后背上拍了拍,说:“还是我家甜甜懂事孝顺,爸爸有你就很满足了。”
至于林筱那个孽女,他把她养到成年,饿不死,也就尽到责任了。
“爸爸,我以后会对您好的。”
林甜靠在林建业的肩膀上,十分乖顺的模样。
此时提要求也就非常顺理成章了。
林甜给爸爸要一架电子琴,林建业二话不说,直接掏钱。
傍晚的时候,一架电子琴就被搬了回来。
彼时,林筱正在做饭。
奶奶会朋友还没回来,林筱也不想让老人家劳累,就想着自己熬点小米粥,再煎个鸡蛋,就算是一顿了。至于林建业一家三口的晚饭?
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正在厨房看着粥锅怕溢出来,就听到廊厅有声音。
林筱好奇地出来一看,两个工人模样的人,抬着长方形的一个大盒子走进来。
他们身后跟着班小霞和林甜。
林甜一眼看到林筱,笑了一下,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姐,我有电子琴了!咱爸给买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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