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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奥伸出去的手晚了半拍，指尖将将擦过姜半月的滑雪服。
“姜半月！”他吼了她。
没用了。
姜半月想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停不下来了，想长记性的时候，已经要先付出代价了。
余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姜半月身边，把面朝下趴在雪地上的她捞起来，给她脱了雪板，再从上到下检查了她的关节，看似井井有条，却面无血色。
“这里疼吗？”他不敢大声，“这里能动吗？转一下看看……”
姜半月的声音更像蚊子哼哼似的：“不疼，能动，不想转，能转，但我不想转……”
她吓坏了。
不同于当年她替周淡然挡刀子，好歹是一瞬间的事，痛痛快快，刚刚失控的几秒钟，漫长得像几个世纪。
检查了一遍，余奥觉得他不是把姜半月从雪地上捞起来，是把自己的一颗心从冰窟窿里捞出来。
就在他以为有惊无险的时候，他看到血迹从姜半月的下巴渗出来。
他抬手，用手背轻轻沾了一下。
姜半月看到他手背上的鲜红，终于，放声大哭：“疼！”
擦破了皮肉。
或者说擦破了皮肉……而已。
姜半月像个三岁的孩子，摔倒了，没看到伤口，不觉得疼，看到伤口，可了不得了，哭得像活不下去了。
“对不起，”余奥一连串道，“对不起，对不起……”
姜半月泣不成声：“都怪你！”
对，不是他推她下来。
对，他一遍遍教她要领，警告她不要分心，不要分心，不要分心，这辈子第一次像唐僧一样。
对，他把她的安全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但谁让他说520的？他说了520，就都怪他。
“别哭了，”余奥给姜半月抹眼泪，“脸该皴了。”
“你摔一个试试……”
“擦破一点皮，不至于。”余奥说的是违心话。姜半月疼不疼，是她的事。他心疼她是毋庸置疑的事。但总不能让她在冰天雪地里泪流满面。
姜半月哭得更凶了：“这是擦破一点皮吗？这是丢……丢死人了！”
那么多人看见她跌跌撞撞的丑态了，看见她摔了个狗啃屎。
那么多人想笑，还有人想拍照！
拍照的下一步不就是发朋友圈吗？
她“男友视角”还没捞到，先要被做成表情包了。
哭到最后，姜半月抽抽嗒嗒：“我……我想回家。”
余奥致电了司机——不是中巴车的司机，是他的司机。然后，避开兰婧等人的路线，余奥带姜半月去换下了滑雪的装备。姜半月一直嘟嘟囔囔，说这辈子再也不滑雪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然后，余奥带姜半月去了医务室，把下巴的伤口消毒、上药、贴了块纱布。
没大碍。
别沾水，等伤口结痂即可。
司机说还有二十分钟，余奥问姜半月饿不饿，渴不渴，姜半月说不饿，不渴，看得出，她不是在发脾气，是千真万确的没胃口。他给她买了盒热牛奶，插了吸管，送到她嘴边。
她嘬了两口，胃里一暖，心也跟着稳了稳。
这一天，姜半月终究是坐上了余奥两百万的车。
兰婧在微信群里艾特姜半月：「人呢？？？」
余奥：「我们先走了。」
兰婧私聊姜半月：「什么情况？？？」
姜半月：「滑雪不适合我。」
兰婧：「这么草率？」
兰婧是觉得姜半月滑了有三分钟吗，就下了“不适合”的结论。但姜半月说的“不适合”，可能指滑雪，也可能指别的什么，比如……余奥。余奥带给她的好与坏，都是极端的。坏的，像是他的父亲和母亲，像是她右颈上这辈子都抹不去的伤疤，都是极坏的。好的，像是他服从于她每一声哥哥，像是他今天玩的“去掉第一个数字”的小把戏，也都是极好的。
极端到打乱她既定的步调。
兰婧说她草率。
草率吗？她和余奥分分合合十几年，人在变，小小的容市在变，大千世界在变，唯独这个结论没有变。
有司机开车。
余奥和姜半月坐在后排。
他握她的手，她没意见。她不但没意见，还同他十指交握。“我今天就该让你炫富，”姜半月又谈笑风生了，“狠狠炫，往死里炫，我就该让你把滑雪场给我包下来，清场，我也不至于丢人丢大发了。”
余奥笑不出来。
他知道姜半月又在装了。
要问她什么时候是真实的，她从他手里夺下雪杖，冲出去的那一秒是真实的。可那一秒，他魂飞魄散。
“下次包场。”余奥顺着姜半月的话说。
姜半月斜他一眼：“我都说再也不滑雪了，没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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