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宁玦吃完热饼,抹抹嘴巴:“阁下的旧伞,能否借来一观?”
贺极弯唇:“不在身边。”
宁玦点头:“那就等回到城中……”
贺极道:“也不在城中。在百里之外,我的家中。”
宁玦笑道:“如此,是我与它无缘了。”
贺极抱臂,懒倚着一棵妖树:“人的缘分很难说啊。若无缘,相见亦是奢求,若有缘,万水千山也终有重逢之日。”
宁玦正待细细品味他话里的意思,贺极却一扬眉梢:“它来了。”
背后妖风袭来,两旁的妖树撤出一条路来。
黑暗尽头,高逾百丈的巨树拔地而起,根系在土里窜动,波浪般冲至两人面前。
借着月色,宁玦瞧见巨树的躯干中浮现出一道青衫人影。
能化人形,想必生前的修为不可小觑。
青衫男子丰神俊朗,冷声道:“你这仙师,仗着有人撑腰,便想毁我修行吗?”
“阁下说笑了。”宁玦客气道,“在下并非仙师,也无人撑腰,更不敢毁阁下修行。”
青衫男子曾修妖道,本体被毁后,借怨气修起鬼道,实力不减反增。
要不是树妖的根须无法移动,只怕毁了这片皂角林的王善人早就死上几回了。
青衫男子:“既不敢,为何深夜来此?”
宁玦痛快地转身:“抱歉,这就走。”
“……”
“等等——”
对方喊道。
宁玦回头:“还有事吗?”
青衫男子犯了难。
他认定这清秀少年绝非常人,放他离去说不定会集结仙门来毁他老巢。
可此刻的他有所忌惮,断不敢将他诛杀在此。
杀不得放不得,一时陷入两难。
宁玦微笑道:“凤陵村百年来种皂角为生,今夜一见,阁下的修为远不止百年吧?”
青衫男子嗤道:“种?他们也配?”
“百年前,那些人的祖辈逃难来此,荒山连绵,我见他们可怜,便赐予皂荚维生,结果反被恩将仇报。”
“都说妖族肮脏,殊不知人心凉薄,才是世上最险恶的族类。我绿将军一脉繁衍三百年,一朝被下此毒手,后代皆枉命。我不曾杀人,只让此处的土地种出苦味的粮食,驱赶卑鄙的人族,难道也错了吗?”
“错了。”宁玦道。
绿将军怒道:“你说什么?!!”
宁玦陡然被妖树掀起的气浪撞了出去。
完蛋。他心道。
这不得把他打到对面的树上扎成刺猬?
可谁知绿将军最后关头收了力。
他只是退了两步,摔了个不轻不重的屁股墩。
宁玦爬起来,淡然道:“我说,‘后代皆枉命’这话错了,你还有个儿子在珍娘肚子里。”
绿将军:“……”
贺极插嘴道:“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宁玦道:“雄树刺少。我摸过珍娘的肚子,胎中的刺不算密,想必是儿子了。”
也幸得如此,珍娘才能保住一条命。
若腹中胎儿是雌,怀胎八月,利刺早已将她的肚皮戳出血窟窿了。
绿将军的气焰弱了几分:“……就算如此,也不过是个没用的半妖。”
宁玦拍掉一身草叶:“阁下,打个赌吧。”
绿将军道:“赌?”
“妖树迷域由阁下控制,常人难以找到出口,引路蜂也失灵了。就赌日出之前,我能找到正确的出路,若是如此,你与王家的恩怨交由我来处置。若找不到……”
绿将军挑眉:“你待怎样?”
宁玦笑眯眯道:“我交由阁下处置。”
绿将军思索须臾,留下一句:“很公平,我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身形一闪,火速消失在树林深处。
宁玦挠挠鬓角:“走得也太快了。”
不像走,反倒像逃。
林内弥漫起一阵雾,天黑成了一团墨汁。
贺极忽然道:“赌约不划算。”
宁玦道:“哪里?”
贺极:“为了萍水相逢的人,把性命交由树妖处置,值得吗?”
宁玦笑道:“这话倒像笃定我会输。”
“只是好奇。”贺极淡淡道,“你怜惜的究竟是珍娘,还是她腹中的半妖?”
宁玦回头看他。
少年面色淡然,瞧不出什么来。
宁玦从容道:“稚子无辜。”
妖树迷域由死妖的怨力凝结而成。
迷域中妖树盘根错节,衍生了上百条小路。
这和仙门的法阵不同。
仙门法阵精通奇门之术便可破解,总有生路,即便死路也不会要人性命。
妖树迷域却无规律可循,生死由命,若选错了路,被幻象引诱到万丈悬崖边摔成肉饼也不无可能。
贺极:“有办法破解吗?”
折腾半宿,宁玦困了。
日出还早,他寻了处松软的杂草地躺下,心大道:“睡一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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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已是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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