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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月同行

剧痛传遍全身,冷汗立时流了满脸,那人抱着腿在地上打滚,身子抖得像筛糠,眼前一时漆黑一时缭乱。他终于感到如坠冰窖的恐惧,沿着脊骨一路窜上了头顶!

踢完这一脚,许翎竹站在一旁,冷漠地俯视着地上不住哀嚎痛呼的人。

“……”宗暮非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最终却只叹了声,再次蹲下来,点中那人两处止痛和止血穴位,抽出一条布带,紧紧缠住他的大腿,又往他嘴里塞了一丸药,轻轻一拍,逼他咽了下去。

那人的小腿已肿胀一圈,却没有外伤,宗暮非大略看了看,无奈道:“你快去医馆吧,我手边没有木板,也没有能用的器具,实在无法处理这腿伤。不过,你也不用害怕,这骨头能接上,再躺个一百天,就能痊愈了。无论如何,不至于丢了性命。”

那人惊恐地看着宗暮非,疼痛虽有所减轻,双目也能渐渐辨出面前景象,他却仍冷汗直冒,双耳鸣响,听不清宗暮非究竟在说什么,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方才还觉得他白衣翩翩有如世外仙人,现在——和那个魔头在一起——他恐怕就是地府里的白无常!

宗暮非又叹了一声,十分痛心的样子:“你看你,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她,这不是生生往刀口上撞吗?她刚和人吵完架,现在心情极差,正愁没处撒气,一个小火星都能把她点着了。而且你看,她武功太厉害,我即使有心,也拦不住她。”

这是实话,方才在许翎竹问出那个问题时,他心里就下意识地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她已然一脚踢了出去——她突然发难,速度又快,这谁能拦得住?

“不过,说到底,也是你咎由自取。以后啊,还是不要再行骗了。”宗暮非最后劝道,“瞧你原本身强体健,认认真真地做工,有什么不好?这一来,可真要歇个上百天了。”

那人嗫嚅着,浑身发颤,一旁阴影仿佛冰做的山壁,阻隔了所有光和暖,他根本不敢转头去看。

宗暮非也不再说什么了,站起身,拍拍衣袍上的尘土,向许翎竹望去:“继续走吗?”

“走吧。”许翎竹面无表情地往那人身上抛下一锭银子,“这是你要的,十两银子。”

说完,她转身牵起马,目不斜视地从那人身边走过。街上不知何时早已没有了半个人影,好像都因惧怕许翎竹的暴戾,而四散躲避了起来。

宗暮非跟着许翎竹,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过大半个县城,才找到一家不起眼的客栈迈了进去。这一路上,又是一句话也没说。

将马匹交给店小二,拿上房牌,许翎竹突然转回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宗暮非:“你怎么不说话了?”

宗暮非吓了一跳:“啊?没有,你不是不想说话吗?——那个,”匆忙转移话题,“我们房间在哪?”

“二层往……东……”掌柜的听见宗暮非问,正准备介绍一番,说了几个字,察觉到二人气氛不对,连忙收住口,脸上堆的笑也冻住了。

“多谢。”许翎竹淡淡应声,又看了宗暮非一眼,抬步向二楼走去。

宗暮非撇撇嘴,跟在她身后走上二楼,走到房间门前,许翎竹将另一块房牌扔给他:“你的在旁边。”

“哦。”宗暮非接住房牌,想了想还是问道,“放好东西,出去吃晚饭?”

许翎竹正推开房门,闻言停住脚,向宗暮非看去:“你刚才……”眼睫微垂,似有些迟疑,“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你这人,我从最开始认识你时,就知道你可怕了。”宗暮非嘟囔着,抬眼瞥见许翎竹黯默的神色,却又怔了怔。

他蹙起眉,半晌,终于再次开口。

“你……不要多想,我刚才是骗你的,只是玩笑话。我永远不会觉得你可怕,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今后也不会。无论你做了什么决定,对于我而言,你都永远是你,也只是你罢了。”

认真,郑重。他却不敢直视她。

许翎竹下意识地抬起目光,夕阳行将沉没,星月黯淡无痕,他的目光在不知名的地方逡巡,黄昏与黑夜相交最暧昧的时刻,这一室灯火摇曳在他眼底,如梦境般陆离。

她不由得愣怔片刻,终于将视线抽离:“我还不饿,半个时辰之后,我再叫你。”

她说罢,不再看他,进屋关上了门。

屋内未燃灯烛,朦胧天光透过窗纸,几乎被筛了干净。她没有去燃灯,在黑暗中安静地靠着门,长长叹息了一声。

即使他不说,但她有时候,确实是很可怕的,对吧?

可是说不定……她今后还要杀更多的人,也一定会……变得更加可怕吧。

————————

栖归楼。

林月泉将一摞文册放到方恂桌上:“方恂师兄,这些我已筛选过,大多不甚关键,我都自行处置了,只剩这几份,是要紧密件,还有唐姑娘那边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好。”方恂抬起头,忽然问,“过去几日了?”

“什么?”林月泉一怔,“是……翎竹和宗大夫走了几日吗?”凝眉计算片刻,“若我没记错,今日是第十日了。”

“嗯。”

方恂却没再说什么,继续看起手中账册,倒是林月泉踌躇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方恂师兄,出了什么事吗?”

“无事。”方恂惜字如金地说,看完手中那一本账册,交还给林月泉,“我没有异议,你看着处置吧。另外,去着人叫唐璃过来。”

“是。”林月泉垂首接过,正要转身离去,忽见方恂抬手按住额头,似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林月泉慌忙俯身查看,“需要我叫……”

“不用。”方恂截断了她的话,声音是平素的冷定,眉头却紧皱成一簇,“只是头疼,无妨。”

“方恂师兄,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林月泉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近些日子,你似乎时常头痛,宗大夫和翎竹都不在,你不要操劳过度,累垮了身子。”

方恂揉着额角,没有回应。

“是否需要我传一封信给宗大夫?”林月泉不确定地问,“或者,楼中还有其他大夫,先叫陈大夫来看一看?或者……你若信不过他们的医术,我再去外面请大夫也行。”

“不用。”方恂却再次拒绝了。他从椅上起身,话音透出些许倦意,“罢了,我去休息片刻,你让唐璃一个时辰后来。”

“好。”林月泉急忙应声,略有欣慰地叹了口气,这才离开书室。

转入里屋,方恂几乎直直地向小榻栽了上去。

头痛似乎更频繁了,也更剧烈,更漫长了,他几乎不堪忍受。所幸旧时场景也渐渐变得清晰,除了那遥远巍峨的高楼和狭长的街,他还看到了更多——重重深院,花树郁郁,池塘中一尾尾锦鲤自在游曳,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目的颜色。高大的男人走近他,厚重的甲胄挡住了日光,他却笑得比日光更暖,更热烈——可是他依然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和四周环围着,那些家仆侍女的样子。

他倒不是怕头痛,他只怕不小心错过了一瞬画面。

————————

林月泉离开书室,沿阶向楼下走去,唐璃未在兵武阁,她叫住了一个弟子:“可知唐总管在何处?”

那弟子放下手中物事,恭敬地行礼道:“林总管,唐总管许是正在暗部,方才收到了信,唐总管便出门去了,但未说要出远门。您若有着急的事,不如在此稍候,我去通传一声?”

“没关系,不用了,我一个时辰之后再来。”林素泉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暗部。

走在廊下,初夏日光照耀着碧瓦琉璃,她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她一直都知道。

方恂和许翎竹培养了暗部;方恂和许翎竹在暗中谋划,劫掠南青剑派与织凤楼弟子,以离间之计,一点点挑起他们的矛盾;方恂和许翎竹近日去杀了南青剑派暗卫首领,彻底折断了南青剑派一翼——她其实一直都知道。

她也知道,他们是要报仇,为哥哥报仇,也为韩冬冥报仇。

她还知道,纪袁平内力尽失,终身残疾,此后再无法握剑。吴成思前不久才生了一场大病,眼见着沈乾夕过世,他却没个能安心托付门派的后人,心里自然焦急——纪袁平如今,已经难以继任掌门一位了吧?他那样的人——

是啊,他那样的人,野心像草原上的火,他怎能不痛?不恨?

林月泉垂下目光,发现自己心里竟是空前的平静。

然而当她意识到她竟如此平静时,仿佛凭空而生一道裂痕,她倏然痛了一下。

她知道方恂和许翎竹在顾虑什么,所以这些事情,他们没有让她知晓。她没有怨怼,但只有她知道,旧时温热的拥抱和柔软的亲吻,她仍然记得,却都已放下了。

他说要她嫁给他的话她也记得,可是她已不会再为之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的女角色,都不会囿于爱情。对她们而言,都有远比爱情更重要的事。因为有感情线,所以就归属于言情了,但这群人都不怎么谈恋爱,如果非要硬要找出一个恋爱脑,那就只能是宗神医了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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