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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涵神色一凝，眸光中映出面前的黑色石碑，他突然奔出按动墙砖，墙门半开，蓦地看到里面圆台空无一物，颤抖着身体，放声大哭，全然不顾皇帝身份。
他指着李长源，撕裂般吼道：“你犯了毁天灭地之罪……纵然仙人再临，恐也难保天下太平。”
上一枚九瓣灵心妖化为千万妖众体内的妖祟，李长源就已觉得奇怪，如今在这黑色石碑之后的空间里，九瓣灵心居然化为一尊御座，而当他取回这枚灵心时，自九层楼台中居然有数十人隐在黑气中向他出手。
从九层楼台前的石碑可以直观看出这里镇压着什么，而那灵心在此，或许也是起到镇压的作用。
这时李长源心里闪出一个不好的念头，莫非九层楼台之下便是要封印的魔灵族？
所以，在见到李敬涵时，他才蓦然出手，现看到李敬涵哭丧的样子，更坚定了这一想法。
“九层楼台下面是什么？”
李敬涵摇头不知。
“那御座又是从何而来？”
李敬涵呆呆望了他几眼，过了一会儿才纠结地道：“那本是仙人所赐。宫内秘志言道，千年前，魔灵妖族在玄青大地到处肆虐，无数生灵惨遭屠害，先祖带领百姓奋力抗争却屡屡失败。这时来了一位仙人，以仙法镇压了魔灵妖族。那御座便是仙人所赐，他说若妖族再出现，只要皇帝坐上御座便可将他们重新镇压。”
“这倒是奇怪了！”李长源听得有些糊涂，千年前来了一位仙人，难道是师尊？
他接着道：“有何奇怪？仙人助先祖成就一番大业，却也让皇家背负了千年之重担。”
“以皇家性命镇压魔灵妖族？”
“正是。仙人说，既成为玄青之主，便须护玄青苍生。皇帝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着着，李敬涵苦笑起来，“荣宗朝时，北原派大军来攻，那时荣宗并未派兵抵抗，北原王大军兵临京城，只说要承担如此大任，当日便带兵回去了。否则，这焚祭镇压之法也不会延续到现在，更不会落在朕的头上……如今你毁了御座，便失去镇压之法，朕有何面目去地下面见列祖列宗……”
李长源这时才明白他见御座消失后，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
不过听他说到千年前有仙人来玄青，那御座是灵心所化，但是三年前他才从师尊手中接过九曜真印，也只是在去往魔灵星域的途中遭遇不测才降落至玄青柳林。
与他说的时间不符，前后跨度居然达到千年……
但李长源知道他没有说说谎，因为在矿脉、神象宗、西绒、北原、妖地等地，频频有人提到千年前的大战，很显然就是玄青、仙人与妖族的大战。
如此，让他越来越糊涂……
至于寻回了这枚九瓣灵心是否会对镇压魔灵妖族有影响，李长源并不是太关心，因为他此来就是为了封印。
李敬涵继续道：“那九层楼台之下镇压的便是魔灵妖族。只是，那里朕从未去过，不知里面是何景象。”
他这么说，倒教李长源心里紧了起来，化成御座的灵心收回，使九层楼台少了一镇压之物，若是魔灵妖族人尽皆脱封而出，该如何是好？
然而，还未及思应对之策，便听到凌秋音弱弱地说了一句：“石碑好像有光了！”
一众人转头看向黑色石碑，果然石碑四周泛了淡淡的光泽，这些光泽似乎围着石碑在流动、旋转。
李敬涵见了吓得瘫倒在地上，整个都不淡定了，浑身颤抖，皇袍之下居然流出液体。
堂堂一国之尊，竟被吓得失了禁。
说实在的，他怎能不怕？
黑色石碑泛出光泽，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凝结成为一枚发光的宝石，而那时便是他的末日。
要知道，李敬涵自登上皇位到目前，不过月余，皇帝的滋味尚没有尝到，便要赴先帝之路。
想到此，李长源竟有些后悔，说不定迟些收回灵心，还不至于这样，在与姜柔、文嫣、凌秋音等相视一眼后，发现她们也均为他唏嘘。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一人倒提着扫帚，立于大门边，盯着瘫坐在地上的皇帝，大声喝道。
先前众人将注意力都放在石碑和九层楼台上，丝毫没注意到门口竟然来了一人。
那人身着深灰粗袍，头上戴着一顶僧帽，一副僧侣的打扮。
李敬涵眸光扫过他，并没有细看，便道：“放肆，尔私自进入这里，便是死罪，来人！”
那人嘲笑道：“死到临头，还在此逞皇帝威风？”
他将手中扫帚斜靠在门边，缓缓走来，在闻到这里的异味后，抬起衣袖捂住了口鼻，发出“啧啧”的嫌弃声。
杀意在李敬涵眼中闪过，只是碍于身旁还有李长源等人，这才将声调放得柔和了些，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我不过是太庙一念经颂德祈福的僧侣，何劳陛下相问。”
他侧过头看到石碑上的光泽，道：“皇帝身负天下安危，纵然有死，又有何惧？”
李敬涵听他如此说，顿时心生敬意，想起不久前才化为一堆白骨的先皇李肃真，便起身对那人拱手一礼，“大师说得对，人总有一死，早死与晚死又有何分别。我当追随先皇，只是……”
那人看出他心里所想，接过他的话，“只是没了御座，就算想要英勇赴义，也没趁心的工具……”
李敬涵苦着脸，斜向上看着那人，“大师莫要取笑了，待那石碑宝玉长成时，朕也会赴那圆台，以明祖训。”
那人“哈哈”狂笑，举目无定，从李长源等人身上一一扫过，笑着道：“你们也是来赴死的吗？”
文嫣皱起眉，眸中厌恶之意顿生，暗思此究竟是何人，不论未来如何，眼前李敬涵仍是一国之君，他却如此狂悖，就连他们也跟着一起被他蔑视嘲笑。
她正待发作数落，身旁的李长源却一拽她的衣角，一脸反常地望着那人，“大师好生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那人道：“芸芸众生，天涯比邻，尽皆友人！李公子此来，也是为了那魔灵妖族一事？”
李长源点点头，视线并非从那人身上移开，此时他越看越觉得认得他。
姜柔瞧见他看那人的眼神不似看一般人，便在他耳边轻声道：“可是李府来的？”
经此提醒，李长源一颤，如邃的眼中竟有些湿润，叫了声：“父亲！”
身边的三女听他喊那人“父亲”，都是一惊，蓦然齐齐看向那人。
倚在石碑上的李敬涵闻言也看了过去，脸上尽是不信，“李承俭？”
那人捋着两寸长的胡须，连声道：“好，好，好！”
文嫣惊疑地道：“族里人不是说伯父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李承俭一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又何必在乎那副皮囊？”
李长源道：“族长言十五年前父亲在柳林城外被贼偷袭致死……”
李承俭道：“往事已过，何必再提，又何必理会那些。”他上下打量李长源，又道：“李家本就是皇室分支，肩负镇压魔灵重任。唉，世事变迁，当年我过于自负，总以为能解决此事，怎奈到了今天，竟一事无成，又将这万斤重担交于你手。”
不等李长源开口，他又看向李敬涵，“你身为玄青皇帝，便要有心怀天下之志。只是……你也无力回天。”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石碑后的墙壁暗门，伸手在墙上按了按，暗门半开，在门边向里面瞅了瞅，内里平静的出奇。
李长源见他站在门边，喊道：“父亲要做什么？”
李承俭指着暗门里面，大义凛然地道：“那也是为父的责任！”
“不！”李长源本就担着封印之任，眼下与父亲重见，观他神形，似要跨过暗门，便道：“母亲身在妖地，父亲当与母亲相见，厮守一生！”
“出家人本就是孤家寡人，哪里还会有家室？”李承俭摇头，“如今没了御座，便由老僧以身镇邪吧！”
他本是修士，也是元婴境的高手，看似轻轻抬起了腿，转眼人已经到了圆台之上，但见他双手合十，如钟般的诵经声在诺大的空间里回荡。
李长源正欲穿过暗门，却发现暗门处多了一道无形的禁制，令他无法穿越，只得大声喊道：“父亲！”
转头看向身边三女，姜柔和凌秋音脸上均有哀色，而文嫣则不同，却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双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大圆圈，一道灵力圈在身前形成，挡住了从暗门传出来的诵经声。
姜柔伸出一手抵在她背后，将体内灵力源源不断输入，这才令她身上的压力有所缓解，但纵是如此，文嫣额上的汗珠仍然不停地滴落。
文嫣惊道：“伯父要焚祭！”
焚祭便是以燃烧的方式，将毕生的修为释放出来。
李长源深知焚祭后果，便想顷注全部功力，将那道禁制冲动。
然而，他刚顷注灵力，却听到圆台上李承俭发出“啊”的一声狂呼。
众人看过去，只见他身上蓦地出现淡蓝色的火焰，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失去人形，一具立着白骨矗立在圆台。
李敬涵双眼瞪得极大，惊恐的连话都说不太清楚，“火，火烧……”
待看到李承俭被烧成一堆白骨时，他更加惊骇，“原来，原来任代先皇都是被烧死的……”
下一刻，只剩白骨的李承俭双脚猛地跺地弹起，腾飞在半空中，此时李长源清晰地看到自白骨中飞出一道白色的影子，扑向九层楼台。
当白色影子撞入九层楼台时，整个九层楼台竟然颤抖了三下，发出“轰”的一声后，迸发出一道骇人的气浪，将九层楼台前的森森白骨吹出数十丈远，楼前瞬间空无一物。
刚寻见了父亲，却在转眼之间真正的“烟消云散”，可怜母亲真要孤苦一生，李长源悲恸不已，泪自脸颊流下。
若是不收了那御座，石碑定然不会出现光泽，父亲也断然不会为了镇压魔灵妖族而遭焰火焚烧。
世上唯一没有的便是那后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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