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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师刚刚转身出门，柳依依就再也坚持不住地捂着手臂后退两步。
她双腿一软，眼前发晕地跌坐下来。
在跌倒在冰冷地面的前一秒，被谢同尘扶住了，他有力的胳膊穿过膝弯，径直将她抱起来。
“你怎么样？”
柳依依额角挂着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只是摇头，疼得说不出话来。
申静慌乱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谢微，她们围上来了！怎么办？”
谢同尘皱眉，“先出去。”
几人站在一起，开始试着挤出人群之中。
柳依依将脸埋在谢同尘肩膀上，呼吸沉重又急促，声音细微地说：“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对不起。”他语气冷静，把她往上掂了掂，“你不算麻烦。”
谢同尘空出一只手来拨开面前的人群，唯一还算得上幸运的是，这些学生们都还保持着克制，起码现在还没开始攻击他们。
越过他的肩膀，柳依依看到了密密麻麻围上来的学生，明明刚才看起来还算是正常的学生们向着他们靠近，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恨意和麻木，一张张稚嫩的脸颊沉浸在黄昏血色的光影中，显得诡异得恐怖。
人群越围越近，几乎到了拥挤的地步，林瑶瑶被挤得不断摇晃，申静和她手牵着手，钟永俊用手臂护着两人。
突然，有人伸出手，摁住了林瑶瑶的肩膀，推了第一下。
这动作没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只是将林瑶瑶推得踉跄了一下，申静拉住了她的手臂没让她摔倒。
但这却好像是无声地推动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下，人群骤然沸腾起来，人人都伸出了一只手，推挤起来。
即使是在谢同尘怀里，柳依依也能感到自己被推得摇摇晃晃，像是风浪中的一只小船，随时会被挤下来掉入漩涡。
最开始开只是推，很快，人群的推搡动作便演变成了拉扯和抓挠。
“呃...阿......！”林瑶瑶骤然被人拉住了头发，往后重重地一扯，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她眼角含泪，瑟缩着肩膀，差点被人拖出去。
申静重重地“啧”了一声，勉强在钟永俊的遮挡下伸手拉开了抓住林瑶瑶的那个人。
“想想办法啊谢微！”她大喊。“人太多了，再挤下去就要变成踩踏了！”
谢同尘一顿，他单手抱着柳依依，另外一只手臂护在她背上，他忽然转身，在尽量维持上半身不动的姿势下，抬起脚就是重重一踹。
几个学生小姑娘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上成年男性，包围着林瑶瑶的人群顿时被踢开一个空挡，让她勉强站稳。
人群停顿一瞬，接着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炸了窝一般疯狂包围上来。
“跑！”谢同尘一边喊，一边再次踢开包围上来的人群，这次他没留情，被踢开的人重重地滚落除去，带倒一片人群。
柳依依搂着他的肩膀，在拥挤和冲撞中护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咬牙忍着疼痛。
就在众人即将踏出舞蹈室门口的瞬间，身后传来急促而惊慌的尖叫声。
转头看去，林瑶瑶正被半包围在人群中，被拉住了衣服，几个面目狰狞的学生一起拉住了她的衣服和手臂，将她往后拖入黑压压的人群之中。
“林瑶瑶！”申静大喊着扑过去。
然而已经迟了，林瑶瑶含着泪水的脸在昏暗中一闪而过，像是沉入深渊一样，被人群吞噬。
柳依依全程目睹了这一幕。
她浑身冰凉，不停颤抖，不知道是害怕的还是被疼的。
吱嘎吱嘎，肢体断裂的声响和呜呜的哭叫声，穿过密不透风的人群，透过厚重的舞蹈室的门，响彻在过分安静的昏黄走廊中。
“谢、谢微……”她声音微弱，转头用目光确认着他的神色。
“……走吧。”谢同尘残酷地宣告了事实，“没办法了。”
舞蹈室的门无风自动，在众人面前重重地合上了。
在夜色完全包裹住教学楼前，他们逃离了这里，踩着夕阳最后的余晖迈进了宿舍。
柳依依被放在了床铺上，谢同尘随手从旁边扯下一块被子将她裹住，蹲在她面前，挽起袖子仔细地查看她受伤的手臂。
本来还只是淤痕的手臂已经变得红肿起来，紫青瘢痕叠加，新伤连着旧伤，看起来十分凄惨。
“骨折了。”谢同尘皱着眉，食指轻轻摩挲着她伤口的边缘，他放缓了语气，看着柳依依苍白呆滞的脸，轻声问：“很疼吗？”
柳依依低着头，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她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只是说：“明天肯定是不能跳了。”
申静和钟永俊坐在对铺，钟永俊到是还好，个子高，但申静难免也在刚才挂彩，脸上添了几道抓痕，已经破皮了。
申静正任由钟永俊帮自己擦拭伤口，一边说：“我估计也是不行了......怎么回事啊？因为一点伤口就摁住断你手臂？那明天那怪物看见我脸上的伤还不得直接摁爆我的头？！”
......那怪物。
申静这样称呼那位女教师。
柳依依的心缓缓下沉，如果不是也看到了室内的景象，申静怎么可能这样称呼女教师？
“她怀疑我了。”柳依依说，“但她好像......如果学生没有违规，那她也不能随意动手杀人。”
“是不能直接动手，但也差不多了。”申静说，“这下好了，第一天死两个，今天死两个，明天再死两个......”
她的话还没说完，钟永俊就狠狠压了一下她的伤口，痛得她龇牙咧嘴的。
“说点好的。”钟永俊用目光警告她。
“你今天在更衣室里看到了什么？”钟永俊问柳依依。
柳依依也没隐瞒，直接把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
她一边说，谢同尘一边为她处理伤口。
他的动作很轻，又快又专业，用一根夹板简单固定了一下她的手臂，但哪怕他的动作很轻，柳依依还是被疼得不轻，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好半晌，才终于把今天看到的都描述了出来。
申静看起来倒是很惊讶，“我本来也想......但说实话，路过的时候，完全没有勇气去看。杨柳你胆子也太大了。”
柳依依垂下眼，没有接她的话。
现在她确定，女性看到教师更衣间，不算是“恶”了。
申静绝对也看过了，因为只要路过那里，在那束室内暖光照到人的一瞬间，天然就有一种吸引力抵消了畏惧感，就像是引诱飞蛾的篝火一般。只要路过了，就绝对不会出现什么“没有勇气去看”这样的事情。
“明天怎么办？”钟永俊问。
“那还能怎么办......你们尽力找找看牌吧。”申静看起来倒是一副十分无所谓的样子，“能找到就出去，找不到就死呗。”
“......”
谢同尘为柳依依包好伤口，顺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往被窝深处推进去。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柳依依沾着冷汗的脸颊，侧躺着深陷在床铺里，雪白的眼下晕着点潮红，眼角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疼痛，哪怕睁着眼睛，双目也有点暗淡无光。
他又环顾了一下申静和钟永俊的脸色，笃定而轻描淡写的说：“明天我和钟永俊出门，申静你看顾着她就行。”
“别担心，”他淡淡地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柳依依觉得他生气了。
谢同尘说完，就径直往浴室去洗漱了。
申静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她才喃喃地说：“他的这个“你”里面，应该还顺便包括我吧。”
柳依依侧躺着，看着她：“你不是要我祈祷谢微最好真的是大佬吗？”
申静说：“对不起，现在由我来祈祷。”
柳依依被她逗笑了。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钟永俊在收捡衣物，等着谢同尘洗完了进去洗澡。
申静也躺进被窝里，明明伤得没有她那么重，但也是一副躺尸样。她咂咂嘴，说，“说真的，我有点相信谢微是大佬了，今天那一脚真的很帅......哎，方便透露一下他的真名吗？我也想知道是哪位大佬这么厉害。”
柳依依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钟永俊也进了浴室，谢同尘站在阳台上，不知道在打量外面的什么东西。
申静说：“谢微带人入梦很贵吧？他接单吗？”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无限忧愁，“他带外人吗？钟永俊那种水平的接吗？”
“为什么问这个？你们不一起吗？”
“......等我死了。”申静说，“等我死了，他一个人过梦不行的，我想提前帮他找好人。”
柳依依沉默不语。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今天被拖走的林瑶瑶，以及昨天被掏空脑袋的那个男人。
手臂传来的疼痛时刻提醒着她，她也可能会死，甚至她都无法预估自己的死法会不会比他们更加残忍和折磨。
夜色透过半开的门照在宿舍的走廊上，谢同尘走过来，脱鞋上床，隔着薄薄的一层被子，将她挤到里面去靠着墙。
“在想什么？”他将额头抵过来，确认了一下她的体温。“忍一忍，睡着了就不疼了。”
“......我在想，林瑶瑶，她会很痛吗？如果我没受伤...我有可能能拉住她吗？”
“......”在黑暗中，谢同尘无可奈何地叹气，用他冰凉的唇贴了贴她的额头。“别被梦境拖垮。”他只是说。
柳依依想问他，如果我的死法太惨的话，你能帮帮我吗？先帮我解脱。
但很快，她又想起谢同尘反复承诺过的，他一定会让她出梦，便把这个问题吞了回去。
要相信他，柳依依想。只要相信他就可以了。
“今天晚上不论听到什么，发生什么，都不要睁眼，答应我安安心心一觉睡到明天，好吗？”
柳依依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疼痛和温暖拖着她一路下坠，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柳依依感觉自己已经精疲力尽了，她疲惫地阖上眼。
在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柳依依隐约听到谢同尘问：“柳柳，如果你以后都不能再上台......那你最后的愿望，是什么？”
她已经说过了，她是艺术生。
但即使她不说，柳依依也觉得他应该也看到了，在搬家那天，她的行李中有一把被昂贵的定制琴箱锁住的小提琴。
庄园里的管家给她专门准备了一间琴房，但柳依依却从没有踏足过，她已经很久不再拉琴了。
“我想......”她轻声应答：“最后再一次站上舞台。我想这是所有我这样的人的愿望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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