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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街道并没有年前应城赶集时的热闹，沿街只开了几家店铺，商贩也不见多少。
热气腾腾的摊位卖现做的吃食，名字从未听过，阿令路过时多看了会儿，季守成问她可想尝尝。
听起来他好像吃过，阿令看着升起的雾气和飘过来的香味，问：“好吃吗？”
季守成看着店家刚盛出来的一碗，翻出记忆里孔繁吃完后的一句‘舒服’，道：“好吃的。”
于是两人便坐了下来，周围零星坐着其他客人。
阿令帷帽下的耳朵直直竖着，藏在里面的眼睛闪着光，听身边不知是谁聊天，那陌生的口音，叫她非常感兴趣，抓住飘过来的只言片语猜测聊天的内容。
“若是有时间可以回去看看。”
这句话，阿令猜了半天才明白，回头看了眼，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打扮不是当地人，有些眼熟，她自己回忆着在哪见过，那人还在和摊主聊天。
摊主手卷在腰间的围裙里，感慨：“离开太久，如今已经习惯了这里。”
摊主不是本地人，卖得是家乡小吃，与他聊天的男子便是同乡，男子想到家乡如今的情况，对着侧上方拱了拱手：“托那位靖远将军的福，我们也终于过上了安稳日子，年轻人不用背井离乡，哥若是想家了随时回去就行，如今安全的很。”
边听边想的阿令终于记起为何觉得眼熟，她对着季守成掀开帷帽，露出脸来，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两人道：“你的同乡。”
这摊子是边疆地带的特色，但边城算不得他的家乡，季守成摇摇头。
阿令疑惑，耳边还是两人的聊天声。
“就是可惜，将军被调至边城，来了一位新将军，那位怎么看都不像比季将军厉害的样子，不过上面的命令咱们老百姓可不敢置喙。”
“那位季将军我也听说过，你们离得近，给我讲讲呗。”，这个时间没什么客人，摊主直接在那男子身边坐了下来。
“这位季将军刚来时，年纪还不够，不让参军就跟着军队，不过那时边疆乱到什么程度你也知道，人自然越多越好，对季将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跟了几年，年纪一到立即编入正式军，前几年打了基础，慢慢开始崭露头角。”
“战绩功勋，一场一场打了出来，将军的名头也越发响亮，还有个玉面将军的称号，幸逢一次大军凯旋，我远远瞧过一眼。”
摊主好奇问：“怎么样？”
“喝，在万万人中，着盔甲骑在战马上的季将军，好似神兵下凡，格外突出，虽然没看清模样，但玉面将军这个称呼，我猜一定是因为将军的容貌，都是战场厮杀风吹日晒，在一众黑溜溜的士兵里，明显的白。”
说完他悄悄指向季守成，示意摊主，“喏，和那位小兄弟很像，他刚来我就注意到了，不过将军没得他白，而且我那都多年前远远的一面，也不知将军现在什么模样，肯定更有气势。”
这边阿令戳戳季守成的手臂，问：“和你一个姓，认识吗？”
季守成看向手臂上的手指，室外冷得发红的纤细指节对于他的目光无动于衷，见他半天不回答戳戳点点，每每她这个动作，他都觉得有意思极了，拖着尾音故意逗她：“大概……是认识的。”
阿令立刻挪过来半个屁-股，“所有到底长什么样？”
“我这副模样。”，这话让凑过来的人不满意，伸手就要将帷帽掀掉，季守成赶忙按住，在将薄纱捋到她的身后，开始描述自己前几年的样子：“比我肤色深些许，瘦很多再矮一些。”
一个瘦高，肤色不算太黑的男子，阿令无法想象这样的人怎么领兵打仗，对于将军皇帝这些她都不了解，瘸子叔叔有时会念叨一句天高皇帝远，杀猪的一般都会比较胖，那将军和皇帝该是什么模样？
偷瞄了眼身旁，她觉得季守成这样子挺适合将军的。
两人吃得差不多，季守成问阿令，接下来去哪，便叫来摊主，付钱。
摊主过来后，阿令明显看出他偷摸打量着季守成，试图从他身上看到那位季将军的样子，阿令替他看到惋惜，季将军可能并没有季守成结实强壮。
两人在店家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离开，没过多久路过一家成衣铺子。
为望柏准备冬衣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那时他就未卜先知，叫她不要置办太多，没想到还真叫他说准了。
阿令心情有些失落，沿着街道继续晃着，没走多远蓦然站定。
见她停下来，季守成看向左右的铺子，当她看中了什么，询问道：“是要买什么吗？”
此刻外界的任何声音阿令都听不见，脑子里只有一个意识，望柏离开的比她知道的还要早。
她抱着一丝望柏还在的希望，才执拗的想要亲眼看到他口中的亲人，那样才能真正叫她死心。
阿令不声不响的模样叫季守成有些不安，走近了些，俯下身子轻声叫她：“阿令？”
“我要回去。”，阿令猛地抬头，帷帽边打在了季守成的下巴。
当她是要回客栈，季守成很快就答应。
等到了客栈，各自回房，季守成坐下没多久，房间门便被敲响，隐约可见一个窈窕身影，开门果然是阿令。
却见她收拾妥当，怀里抱着木盒，见到他立即道：“走吧走吧。”
季守成不解，于她商量：“下一座城离得有些距离，现在天色已晚，阿令我们明日在出发可好？”
“什么下一座，不是说好了回去吗？”，阿令皱着眉。
这是要临时返回，一时间千万想法从季守成的脑子里穿过，他甚至想将阿令强挟回去，吐了口气，缓缓低下头。
等他抬起头看向阿令时，阿令突然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才让他脸上露出如此神色，让她想到上次撞见他被瘸子叔叔驱赶，也是这神情。
“阿令，我原以为你愿意与我一同，终究是我的一厢情愿。”，声音轻的没有着力点，到阿令耳边立即破碎开，叫她无端升起愧疚感。
好似她下一句话就能让他整个人散落一地。
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她此行是为了确定望柏完全消失，这不还没见到他的亲人吗？那就还不能确定。
那他暂时就还是望柏。
又回到了溪山上的时光，少女总是眉眼弯弯唤他：“望柏。”
数日的别扭和看不见的阻隔终于在这一刻消散，迷途的人终于又得到眷顾。
从应城出发的马车慢悠悠穿过数个城镇，车上的两人一路游山玩水，见山川变缓，白雪堆积，进入从未涉足过的地方。
遇见喜欢的景色便任性停驻几日，直到腻了再启程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马车渐渐被塞满，车内都没得下脚的地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换了一辆。
十多日的路程走了近一个月，还有两座城要过。
新的城镇与应城完全不同，阿令拿着一只玉兰花木簪跃跃欲试，第一眼却没找到人。
发现望柏时他正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人，面色沉沉有些不耐烦。
等走到身边，阿令先是将他拉下来，将簪子插在他的头发里，这是她这些日子新得的乐趣，上下左右欣赏一番非常满意，正要付钱，却被被人捷足先登。
提溜着钱袋子，阿令目光一瞬冷了下来，“我先看上的。”
这人怎么能明抢。
孔繁扫了眼自家将军头上，赶忙解释：“阿令姑娘，初次见面就当是在下送于你的礼物。”
阿令回头示意望柏介绍一下，这家伙是和他一起进来的。
“孔繁。”
孔繁立即站直，迎着阿令的目光，傻笑着。
上次没见着，这次终于让他如愿以偿，将军真好命，恩人都是这般长相明媚。
前几日接到将军书信，叫他来此会合，没想到还能遇到这个惊喜，还是独一份的。
难怪，边城暂时都交给他了。
三人一同出来，阿令心心念念着上次没买到的糕点，“望柏，我们快些，不然又赶不上芳磬斋的糕点，咱们又得再待一天。”
还没反应过来望柏是谁，就见他们英明神武的将军笑得傻气的跟在女子身后，孔繁终于知道将军为何耽搁这么久还没到卫城。
跟着两人前往芳磬斋，买了糕点又立即去往下一个地方，一个半时辰下来，他算是清楚将军这一天天的在干嘛。
原来是在吃吃喝喝享受。
终于回了落脚的客栈，孔繁目送阿令上楼，一屁-股坐在季守成身旁，非常好奇问他：“这是将恩人当姑娘养了？”
季守成冷冷瞥向他，孔繁立即端坐，嘀咕一句：“带这么一位回去，我看伯爵府得炸开锅，你把人带在身边是什么打算？”
女子爱看的话本子总爱写，困境中的女子被救以身相许，到了他们将军这，对调了位置，这百依百顺的模样，他还从没见过他如此对待过别人。
就是家世差了些，不，差了非常多。
孔繁是季守成难得信任的人，他对阿令一早就打算好了，心里想了千百遍的决定，第一次说出来；“我打算为阿令在卫城找一位值得托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