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楚楚回到王府时赵怀璟已经先一步回来,她本想去书房中找赵怀璟,但还未至书房便被人拦住,说王爷在同长公主谈事。
长公主竟然又来了?徐楚楚压下心里的惊讶,觑一眼书房门前守着的嬷嬷,悄声问:“可知为了何事?”
“回王妃,属下不知。”
徐楚楚微微蹙眉,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回了后院。
而此时书房里正剑拔弩张,长公主与赵怀璟母子二人对峙着,盛怒中的长公主抄起面前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混账!”
徐楚楚还未走出前院,隐约听到书房中传出的动静,她脚步一顿,随即又大步往后院而去。
书房内茶盏摔得粉碎,茶水溅了一地。
长公主正在气头上,未留意到外面的脚步声,赵怀璟却是留意到了,他视线一直落在书房门上,眉头微微蹙着。
及至听到门口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赵怀璟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收回视线看向长公主。
他哼笑一声,声音不疾不徐反问:“长公主何出此言?”
母子二人自大婚后总共只见过四次面。
第一次是大婚第二日赵怀璟带徐楚楚去长公主府敬茶,第二次是他入狱前拜托长公主保下徐楚楚,第三次是赵怀璟刚从皇城司狱中出来之时。
当时他昏迷两日,醒来后便让人送他去了长公主府。
他当时腿疾严重到无法行走,坐在轮椅上质问长公主当年之事,一如当年他刚被沈夫人从北境送回长公主府时,质问长公主赵大将军之事。
而长公主也如当年一样,她坐在上首,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他,嘲讽道:“怎么,吃了那么多苦头还不死心?你竟真信了那些无稽之谈?”
赵怀璟却未像幼时那般歇斯底里,他面上清冷又镇定,只道:“本王只想要一个真相。”
长公主冷笑一声:“真相?真相便是当年你知道的那些,你父亲就是大梁的叛臣贼子,身为大梁的大将军,食君俸禄却勾连外敌,死不足惜!”
长公主这话一落,赵怀璟面上的淡定终于被击垮几分。他眸中漫上几丝猩红,双手抓住轮椅把手,颤颤巍巍站起来。
母子俩对视着,赵怀璟看向长公主的视线极冷,犹如两把寒刃。
长公主怔了一瞬,一掌拍在面前的案几上,“噌”站起来,手指着赵怀璟:“孽子,你要做什么!”
赵怀璟勾唇冷笑一声:“长公主多虑了,本王不做什么。”
顿了顿,他又道:“本王不过是替赵大将军不值。长公主可知,当年你做出那些事,赵大将军却不曾说过你半句不是。”
说完,他未再理会铁青着脸的长公主,脱力跌坐回轮椅,然后唤人进来,让人推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长公主府。
第四次见面是去年腊月,赵怀璟和徐楚楚从庄子里回府时,长公主有所怀疑,过来将赵怀璟骂了一通。
之前几次见面母子俩均不欢而散,今日再见同样火药味十足。
长公主今日是为陛下之事而来,她本就十分愤怒,见赵怀璟一副淡定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从茶几边猛地起身,大步走到书案边,随手抄起书案上的一本书册往赵怀璟身上砸去。
赵怀璟端坐在书案前的太师椅上,长公主手中的书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他的膝盖上。
这本书厚度足够,书背一角磕在赵怀璟膝头,入秋以来天气渐凉,赵怀璟的腿疾隐有复发的迹象,他闷哼一声,额头上霎时冒出一层冷汗。
长公主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压低声音冷声质问:“本宫再问一次,你让国师做了什么?”
赵怀璟像是没听明白长公主的话,他额头上还带着冷汗,抬眸看向长公主,唇色苍白,薄唇微启:“国师当初不是长公主您引荐给李全的吗?”
话落长公主的表情更难看几分。当初陛下重病,太医束手无策,她身边一个男宠突然给她支招,说知道一位道法极高的道长,可以起死回生、妙手回春。
长公主虽因当年之事对陛下颇有怨怼,但兄妹二人年少时相依为命许久,所以兄妹之情却作不得假。
她见了那位道长,见他果真有几分本事,便设法通过旁人将人引荐给李全。
那道长果真有几分道行,陛下服用丹药后身子康健了许多,很快将人擢为国师。
但作为代价,陛下整个人却愈发消瘦,性情也愈发偏执暴戾,更时常陷入梦魇与幻象之中。
长公主渐渐察觉不对,派人暗中调查国师,而那个引荐国师给她的男宠却突然告诉她,国师是琅琊王的人。
长公主怒不可遏,去年腊月赵怀璟回京后她便杀到琅琊王府。当时她尚有理智,未将话挑明,只是试探一番。
而试探的结果让她心惊,忍不住开始怀疑,她的儿子果真欲借她之手,意图谋害她唯一的兄长。
长公主心惊之余,继续派人暗中调查国师,果然从丝丝缕缕的牵连之中,调查到琅琊王府。
陛下在行宫那边至今尚未醒来,此刻看着眼前面色苍白,表情却毫无波动的人,长公主气得胸膛起伏、面色涨红,她低声斥道:“那是你舅舅!”
赵怀璟嗤笑一声:“是又如何?长公主可曾想过,本王的舅舅又可能容得下本王?”
长公主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怒火:“皇兄的癔症,也是你让国师所为吧?”
“是。”赵怀璟承认得坦荡,“若不是因为陛下的癔症,本王当时恐怕也不能活着走出皇城司狱,这一点长公主应当明白。”
“胡说,皇兄若真有心要害你,你今日又如何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你是皇兄唯一的外甥,就凭他对本宫的愧疚,也不会真的要了你的命!”
“长公主果真是这样认为的吗?”赵怀璟哼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噎了一下,面上血色淡了几分。
“所以,长公主自己也不信这话,不是吗?”赵怀璟面上仍是一派淡然,他手撑在书案边缘,缓缓站起身。
“当然,陛下或许果真会如长公主所说开恩留我一命,但陛下又怎会心甘情愿放过我呢?”
“他会让我或痴或傻,或者变成废人,一辈子无法行走,却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赵怀璟曾从国师口中得知,陛下刚患癔症时曾夜里突然发狂,挥剑对着虚空一通乱砍,口中狂笑着振振有词。
“朕也曾想过废你双腿留你一命,保你赵家荣华富贵,是你不识时务,朕只能要你性命!”
呵,他的好舅舅当年对赵大将军如此,如今对他不也是如此吗?
赵怀璟一双桃花眸与长公主极相似,此刻对着长公主时眸中却无半分温度。长公主眼圈通红,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本王当初从皇城司狱中出来时是何模样,长公主应当有所耳闻吧。”
“皇兄当时不是请太医为你诊治了吗?”
“嗯,温水烹蛙,总有得逞的一日。”
如愿看到长公主脸上血色褪去,赵怀璟唇角勾了勾:“至于长公主所说的‘愧疚’,本王实在不敢苟同。”
他撑在书案上的右手紧紧握拳,面色骤然冷了几分:“若果真会有愧疚,陛下这些年又怎会如此心安理得?”
他冷笑一声,一双眸子似是淬着寒冰:“正是因为不知何为愧疚,所以本王才会设法逼着他愧疚!”
“既然清醒时不知愧疚,那便让他陷入癔症,让他在梦魇中对着赵大将军、对着当年所有枉死的北境军将士忏悔,让他尝一尝当年所有人所受的折磨。”
长公主素来高傲的一个人,此刻面对着赵怀璟,听到他口中吐出的凉薄至极的话,她竟第一次对自己的儿子生出畏惧。
她像是被人抽干力气,下意识后退几步,退到圈椅处扶住椅子把手才堪堪站稳脚步。
赵怀璟将长公主的表情看在眼中,他冷笑道:“但本王未料到的是,本王的好舅舅在癔症中,面对着那么多因他而枉死的魂灵,却仍无半分愧疚与忏悔。”
“若不是他惜命怕死,怕赵大将军果真会找他索命,恐怕本王这一步棋毫无用处,当初早已死在皇城司狱中。”
赵怀璟这句话落下,书房中陷入一片安静,赵怀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的猩红已经褪去,面上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长公主身子微微颤抖着,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颤声问:“所以,你连本宫也算计其中?”
赵怀璟未答,长公主又问:“徐鹤渊也是你的人吧?”
徐鹤渊便是向长公主推荐国师的男宠。
赵怀璟语气如常:“不是。”
长公主却不信,她蹙眉刚要开口,赵怀璟直接打断她:“长公主与其怀疑我,不如挨个仔细调查一下自己的枕边人。”
他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刻意加重了“挨个”“枕边人”几个字的语气。
这句话听在长公主耳中带着满满的嘲讽,长公主面上带着尴尬和怒气,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赵怀璟面色淡淡,显然对长公主怀疑他这件事并不放在心上。倒不是他不愿意承认,而是徐鹤渊的确不是他的人。
至于徐鹤渊为何会向长公主引荐国师,他就不得而知了。他原本有其他办法将国师送到陛下身边,但徐鹤渊突然插手,他索性顺水推舟,作壁上观。
他对长公主身边的人从来不敢兴趣,但自那之后他便派人留意着徐鹤渊,也知道此人已被长公主处理掉。
他道:“长公主觉得,若不是本王有意让你知道,你又如何能查到本王身上?”
长公主冷笑一声:“你是笃定本宫会将此事压下。”
的确,她虽怒极,但在查到国师与赵怀璟有关后,她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必须将此事瞒下,将所有可能对赵怀璟不利的人全部处理掉。
她原本以为赵怀璟只是恨意作祟,想要报复陛下,今日才知,她这儿子的心思究竟有多深沉。
他暗中筹谋,一举两得,既报复了陛下,也报复了她这个母亲,让她无意中做了他手中那柄利剑,狠狠刺向她皇兄的心口。
书房中再次安静下来,长公主只觉得寒意从脚底漫至全身,她手紧紧抓住圈椅的把手,整个人忍不住在抖。
不知过了多久,长公主才平复下来,她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甩袖离开书房。
赵怀璟将人送至书房门口,他并未踏出书房,只在门内警告地看一眼书房门前守着的两个嬷嬷。
嬷嬷一句话不敢说,匆匆行礼后随着长公主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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