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此时距离阿仪离开已经一年,而阿仪离开以后,周良再也没有去过梦中的那座殡仪馆。
他想是他和她的缘分走到尽头了。
警察电话打到周良手上的时候,他正在屋外劈柴。
周良听着屋里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第一反应是恐惧,深呼吸许久后,他放下手中的电锯,走进去,接通了电话。
......
周良在第二天下了山,这天,是个艳阳天。
他下了山后,根据警察的通知,直接去了东郊殡仪馆。
门口等着周良的依旧是那个警察,男人看见周良来了后,迎上来,口中语气惊讶,“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山上没有置放镜子,周良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体重在这一年已经急速变化,他只隐约注意到往常的衣裤在这半年松了不少。
“每天运动量增多了,消耗比较大。”
男人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领着周良进门。
“我们这边呢,程序也走完了。本来好多年前,遇害者的遗体做完检查以后就发放回家属自行处置了,但是一年前,殡仪馆这边的工作人员突然说在其中一名遗体的手中发现了一小撮头发,我们不敢马虎,这才又前前后后走程序检查遗体,所以耽误了一段时间。”
周良走在旁边,默默听着男人的话。
他的注意力不在遗体的时间,他注意力在男人口中那句,其中一名遗体。
他的话外意是,这么多年,未安葬的遇害者不止阿仪一人,还有其它。
男人带着周良走进停尸间,还是13号柜,还是那位员工。他轻轻拉出阿仪的遗体,移到推车上。
全程,周良都紧紧阿仪的脸。
原来,这么久以来,他从来不曾忘记过她的长相。
员工推着车子走到周良身边,“这......?”
他在询问周良想怎么处理,是要带走还是直接在馆里走流程火化了。
周良一顿。他想起阿仪没有亲人,没有联系的上的朋友,她只有自己。
“就在馆里火化了吧。”
员工点点头:“那,告别会这些要选在什么时候开呢?”
周良眼神一暗,他又看向小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良久后,他不忍转过头。
他果然,仍旧在意。
“不用开了,直接火化吧。”
员工礼貌微笑看向周良:“好的,那请先跟我去前台选购骨灰盒。”
周良点头,刚准备跟着员工走出去,身后,男人打电话的声音传来,
“是啊,还有一具遗体。”
“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我们凑凑钱帮人火化算了,明天让刘哥带着,在他老家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埋了。”
周良停下脚。他转过身,看向男人。
男人注意到周良的目光,他一手捂住电话听筒,拿离身侧,“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周良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又翻涌上来,他缓缓上前,问:“那个遗体,叫什么名字?”
警察一愣,然后说:“叫什么,许晴。”
周良心脏猛地一缩,身体的血液在此刻凝结,
“我可以......看看她的......遗体吗?”
警察思索半晌后,挂了电话。
身后,那个员工走上前,看到警察对他点头后,他走到14号冷柜前,缓缓拉开。
拉开的那一霎那,周良几乎是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到那里,而又为什么,整个殡仪馆,只有阿仪和小晴能看见自己。
“唉,这个女孩也是苦,从小县城来到城里打拼,本来工作也稳定,那天晚上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冲上去,结果,小女孩成功跑了,她自己却没能逃掉。那两双腿,从腿根到到脚趾,被男人拿扳手砸的血肉模糊,尸检的时候,法医都忍不住闭眼了好几次。”
“......”
周良带走了阿仪和小晴两人的骨灰。
这趟下山,周良没有告诉任何人。出了殡仪馆的门后,他抱着两个骨灰盒,由警察将他送到了白灵山下。
一路上,驾驶座,男人一直不停通过后视镜打量周良。只因他两眼无神,直直坐在后排,不曾有过任何反应。
“兄弟,你没事吧?”
周良听到声,缓缓摇头,“没事。”说完,他转过头,看向玻璃窗。
玻璃窗内,男人眼眶凹陷,胡渣布满下颚,看起来像极了一条狗,
流浪狗——
周良看着憔悴的自己,突然想起昨天秦晓丽给他来电话说下个月来山上看他,缓了两秒后,他开口问:“车上有塑料袋吗?”
前座的警察一愣,又想起男人手中两个硕大的骨灰盒,“有有。”
周良下车后,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走进了同事休息的棚房里。
他几乎是搜刮走了屋里所有的肉和零食。
新鲜肉,肉干,啤酒,花生,他全都带上了山。
回去后,周良拿出袋中的骨灰盒,看了又看,最后又装进袋中。
将所有东西都归置整齐后,周良提着塑料袋,拿着铁锹,带着平安。一人一狗,兜兜转转,来到了他们当初摔下的斜坡处。
平安不懂它的主人为什么一直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可它玩儿的起劲,这里积雪深厚,不像护林站门外那般,一切都干干静静。这里有种原始的美,激地平安四处拱雪玩儿。
周良站在平安旁边,直愣愣地看着当初他躺着的地儿——
这里,是他和阿仪相识的原点。
这里,是这段历险开始的起点。
这里,也应当是他们结束的终点。
周良放下手中的塑料袋,拿起铁锹,在面前这棵树下,他铲开表面的积雪,接着一个用力,铁锹尖端向下,直直插入冻土之中。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周良挖到天色渐黑,终于挖出两个深坑。
左边,周良放下了阿仪的骨灰盒,右边,放入了小晴的骨灰盒。
埋完土,周良直起身,抬头望向天。
正值寒冬,树叶早已被大雪打落。干枯的树枝上,铺满白雪。从这弯弯绕绕的缝隙中,周良能望见那充满希望的一缕曙光。
良久后,男人张口,
“阿仪,如果你在上面,你大概也看到了,我将你们的骨灰带了回来。”
“这一年,我始终在躲避你。可无论我走到哪里,落脚在什么地方,我的脑子里,始终有你的声音,你的面容。”
“难道你也在害怕吗?这一年,你从来没有进入过我的梦里,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在害怕,在恐惧。我们都接受不了彼此的离开,我们都胆小,所以从来不敢奢望什么重聚、再次相遇。”
男人泛青的眼角流过两滴泪,
“可,阿仪,如果你还爱我的话,就抽个时间来我梦里看看我吧。我真的很想你,想的快疯掉,想的难以入眠。”
......
这天回去以后,周良不再整日背包上山。
他做好每天的工作以外,就是瘫坐在屋里,吃着大肉,喝着啤酒。
奇怪,以往好吃好喝的东西在此刻都变得难以下咽。
熟肉透露着怎么祛都祛不掉的腥味,啤酒一下肚,胃里就像是在灼烧。
可周良忍着,他忍着想呕吐的冲动,一口一口吃下这些食物,吃完就睡,睡醒了又拿起来吃。一直到秦晓丽和姚芸来到的这一日,周良终于脸上长回了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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