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瘫倒在床上。老师大概是为了照顾我们这帮在家闲了两个月的脆皮高中生，今天很仁慈地没布置多少作业，我因此能够在吃完晚饭后就裹着毯子刷手机。
空调呼呼地往外吹着凉风，手机在掌心微微发热。
我在微博上对着各路帅哥美女大舔特舔，没想到突然被一通微信电话扰乱了兴致。陆晓嬅在电话那头大声哀嚎道：“阿敏你快看微信群啊！邹哥说周五有个摸底考！”
“什么玩意儿！”
我骂骂咧咧地点开了微信，就看见置顶的班群里班主任发了一条新通知。我的手机开了消息面打扰，平时又不怎么爱看微信，要不是陆晓嬅给我打电话，我估计要第二天去学校了才能知道这个消息。
“@所有人：各位同学，本年级将于下周一和周二进行开学摸底考试。考试请带好准考证和考试用品……”
消息后面是一张考试时间安排，学校毫无人性地把六门课安排在两天考完的消息无疑让学生们本就空空如也的大脑雪上加霜。
“呜呜呜呜完蛋了我暑假两个月补课都没怎么补全在那边摆烂了……开学就考试学校也太没人性了吧……”
陆晓嬅对这件事抱怨了足足五分钟，等到她的词汇库掏不出什么词来谴责年级组的时候我才宽慰她：“没事，我也没复习。”
“我信你个鬼，你每次都考得比我好……”
“……”我沉默了。
如她所说，作为两条能不努力就不努力的咸鱼，我的成绩确实略比她好一些，这也成了我俩每次摆烂时她怼我的点。
我只能冲她笑笑：“就这么点成绩有什么好比的！都一样烂！”
挂了电话后我在床上躺平，房间外传来老妈看小视频时开得巨响的背景音乐。我无奈之下选择戴上耳机，在音乐软件里随便点了个歌单就开始循环播放。
抒情歌在夜晚总能发挥它的魔力，我竟久违地在八点出头的时候就进入了梦乡，然后在梦里再次醒来。
我坐在一辆残破不堪的大巴上，四周没有一个人，孤零零的场景和昨天的梦境还有些相像。诡异的橘红色光影填满了视线所及的每个角落，为这个梦境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在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思考之后我便走下了车。
梦里不用考虑生死，每一步按照自己想做的就去做好了。
扶着锈迹斑斑的金属栏杆走到地面上，褐色的沙土随着脚步飘起又散落，落定后我才发现为什么这个世界的色调看上去这么诡谲。
大巴停靠在望不到底的悬崖之上，远处不是巍巍群山，而是大得仿佛要将天地吞噬而尽的太阳。但是相比起太阳，这个压迫感极强的球体散发出来的光芒与热量更像是夕阳西下时的余晖，没有丝毫耀眼的感觉，只有说不清的死气。
太近了，近得好像稍微走几步就能触摸到边缘。然而我的前方没有路，我疑惑地转头，发现山脚下有一座荒凉的城市。下山的路陡而峭，我几乎是手脚并用才顺利爬到山底。
今天的梦似乎格外真实，作为八百米跑测试上永远的倒数第一，光是下山这一件事就耗尽了我的几乎所有力气。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小腿，我才继续朝前走。
说是山脚，与在悬崖边目测的高度相比，这座城市所在的高度连半山腰都谈不上，却占地面积极大。当我走在整体风格宛如西部世界的公路上时，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座城市里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要让我走一晚上的路，哪怕是梦里我也不乐意，这种体力活还是下辈子再商量吧。
于是我找寻片刻，推开路边一家名为“日暮咖啡”的咖啡店门，想坐下来慢慢消磨梦境里的时光。
奇怪的是，从我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开始，全程没有看见一个人。
今天这个梦这么孤独的吗？
我思考着，大脑却像陷进了沼泽地里一样，思绪乱成一团，就这么怔怔站在那里，全然没有看见外界的变化。直到我反应过来时，好几颗丧尸消瘦干瘪的头颅贴在玻璃门上，嘴里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声。它们全身皮肤溃烂，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掌企图推开门，但任凭它们怎么努力，都无法推动这扇门半分。
“我——靠——”
平时连鬼片都不太爱看的我哪里受得了这种贴脸的折磨，此时更是拼了命朝咖啡店里狂奔。谁知道跑了一半就脚下一空，直直坠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我就以一个很狼狈的姿势摔倒在地。灰尘扑了一脸，我忙不迭地想要站起身，但腿部的一阵刺痛令我瞬间使不上半点力气。
不是吧！在梦里我也这么倒霉！
若不是身处险境，我真的会毫无顾忌地就在这个黑黢黢的地下通道里大哭一场。
然而天不如人愿，饶是我平时耳背得厉害，现在也能听见地道的一头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和一些来自金属的撞击声。
刚刚掉下来的口子不知道为什么重回平静，我又无法通过地道里的回声判断声音丛娜边传来，只好尽力让自己缩成一团，祈祷对方在这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压根看不见自己。
但是我的这个愿望完美失败。伴随着“啪”的一声，地道里竟和我昨天的梦境一样瞬间被光亮填满，而我自然也被那些人发现了。
一共来了六个人。他们见到我后先是拉开警备，然后在大概是个领头的人的一声“她是人类”中，两个人冲上来就把我架了起来。
那个领头的人叽里呱啦问了我一堆话，明明嘴型看上去说的不知道是哪国的鸟语，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就成了真真切切的中文，颇有一种小时候看译制片的奇妙感觉。
“什么名字？”
“卓敏”
“年龄。”
“16。”
“从哪里来的？”
“呃……山上。”
“你为什么没有受到外面那些丧尸的攻击？”
“我来的时候它们还没出现，我发现它们没有办法进入咖啡店，但我还是跑了……跑的路上就不小心掉进了这里……”
“那你……”
正当对方打算接着盘问时旁边一个拿着不知道什么作用的仪器的女生发出一声惊呼：“不可能！她没有受过dna改造！”
dna改造是个什么鬼！
我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剧情实在无力吐槽，于是在心里又默默记下一条：醒了之后少看点科幻片——虽然不知道醒了之后自己到底能不能记住这个梦。
但我现在还没醒，梦还得继续。那群人用仿佛看到什么牛鬼蛇神的震惊眼光盯着我看，在领队人的指挥下往我的嘴里硬塞了一块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还逼着我咽了下去。
那坨像橡皮泥一样的东西刚入嘴的时候是黑米糕的香味，甚至带着刚从锅里拿出来的余温，但在接触到口水的瞬间，这东西就变得奇腥无比。
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居然在梦里体验到了。
“我去！你们是大英人吗！呕……怎么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东西的！”我忍不住干呕起来，但那东西早就顺着我的食管滑了下去，“这也太黑暗料理了……呕！”
那个领队人只是冷冷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倒是他旁边的一个看上去才十二三岁却扛着一把冲锋枪的小姑娘作出解释：“这就是dna改造。放心吧，吃了这个以后就算被外面的丧尸攻击到也只有40%的概率会产生同化反应。”
“同化反应？”
“就是变成和它们一样的怪物。”
“只有40%……你们这也太好心态了。”
“知足吧，本来是百分之百的死局。”她耸了耸肩。
“这样啊……那你们是科研团队？军队？还是……”
“不，是世界政府组织的民间最强生存基地。”
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这样被两个大汉左右夹击带到了他们所谓的秘密基地，果真别有洞天。面对眼前这幅景象，我的主观感觉是，如果我的世界面临世界末日而世界上最强的组织是这种样子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进行自我了断。
只见一股毛坯房质感的地下空间里纵横交错地搭满了和废气大巴一样锈迹斑斑的脚手架，人们在其中自如穿梭，好似不知疲倦的工蚁，搬运着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失误、衣服、药品、武器……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地板由将近两米厚的钢板一块块拼接而成，我路过的每个区域都躺了几个病怏怏的伤员，看上去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我本以为我会和那些伤员一样接受治疗，但那俩大汉把我往一个审讯室一般的铁皮盒子里一扔就离开了。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脸懵地看着领队人坐到我的面前。一把明显开了刃的刀明晃晃地被握在他的手里，上面还残留着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他咧开嘴，冲我露出一个和友好俩字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笑容：“别紧张，小朋友。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谁派来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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