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重教说是教，实在过分简陋，几万根枯枝败叶，配着勉强不会掉的建筑技术，偌大的地方剩余全靠自然小溪地形撑着。
唯一的亮度来自头顶不知经几次折射才透下来的幽光，照在身上只越显阴凉。
乔芊芊最终还是被千叶“强”塞进去，叫来一位断臂男鬼引路。
他颇为怀疑地盯着暮棋，入了几步后便停了下来，停顿的重感压得脚下的混着烂叶的泥土狠狠下陷，他转头问道：
“是个聋子，但也不瞎吧？只靠一张脸，你带着他走到这里他都没反应？”
“是呀，我也这样想......但是，但是千叶说......”
乔芊芊唯唯诺诺推脱了两句，成功惹得对方烦躁之后才勉强开口，
“她说这人必定对这张脸的主人是情根深种，甚至到了几欲入魔的程度。”
男鬼皱着眉头，乌白的唇极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打断她道：“这不是废话吗，别老说些有的没的。”
乔芊芊这下终于理顺了思路，狡辩过程便流畅起来，
“我们去到那边的时候只透过窗口同屋里的女子见了一眼，听她叫唤了一句，
而后再进屋时她已不知去向，我还叹了句这女子看起来倾国倾城，温文尔雅，居然腿脚如此迅速。”
男鬼不禁好几次把目光投在她脸上。
她淡定补充，“也正因她秀色掩今古，令我久久难以忘怀，我才能马上记住她的模样，并不自觉幻化如此。”
男鬼在幽暗的环境里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脸。
乔芊芊的脸其实不大合这边人的审美。
南方人更重温婉，好的是静若小家碧玉，行如弱柳扶风，因而各类粉红鹅黄牙白首饰衣物也最为流行。
而乔芊芊身高七尺有余，可以说已经越过了相当一部分男子，且她眉眼深邃，鼻挺唇薄，一双桃花眼特地敛了敛，第一眼让人分不清性别，又偏执一身紫衣，模模糊糊勾勒出英气少女的模样。
男鬼勉为其难地点头，乔芊芊立马嘿嘿两声，继续把千叶推出口，
“千叶猜测这位女子原本也是妖鬼一类，毕竟他是亲眼看着我变成这副模样的，说不定他也曾见过女子化成其他模样。”
“这位少年身上的衣服细看之下偏大了些，极有可能就是女子赠的。”
她叹气，
“但寻常女子极少会有备他人衣物的习惯，或许这件衣物本来也是有主人的，少年爱着女子，女子心里却装着别人。
她收藏这套青年的衣物，却赠予少年，兴许也存着借物思人的目的，少年心知肚明却依旧穿这一身去见女子，大抵也是带着为爱痴狂的心意。”
乔芊芊越说越兴奋，右手还暗暗摁着意图四处打量的暮棋，
“他爱她，她爱他，而他爱她！他们是人她是妖鬼......
青年因女子是妖鬼而避她，取了她人为妻结婚生子，她卑微于自己身份在新婚之夜求取了一套衣裳自觉隐身小市。
从小无依无靠的少年不惧于她的身份以满腔热血妄想与她双宿双飞，不管不顾女子只把他当做替身！”
她卡壳了。
她沉思了。
她叹息了，“好一群苦情女男。”
男鬼默默低头，眼角略带泪光。
乔芊芊又叹，一股悲流自她眼神中溢出：“我们走吧，此番见到老大，也算了了这段孽缘。”
男鬼再不愿怀疑，他看了又看，带着俩人在幽暗的寨里迅速穿过一道道小路，最终慎重提醒道：“如果进去发现老大心情不好，别说话，等他开口你就出来。”
乔芊芊偷偷眯了一眼木门缝，比了个ok。
男鬼于是飞也似的往回跑，她歪头用脸颊揉了揉被一路压制的暮棋，少年的眼睛在灰暗的林中水灵灵的，偶尔眨两下就让乔芊芊心软几分。
“再忍忍。”
她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不出意外的，屋内比屋外更黑，几乎是毫无光明的程度。
“老大？”
黑暗处似乎有人呼吸突然加重了一瞬，一点青色的鬼火从深处弥漫开来，堪堪附在空中，露出被划得凌乱的木墙。
一张张似有似无的面孔狰狞在其中，屋内装饰干净得只立着一张床榻，一木方桌。
床榻上的男人斜坐着，背靠墙，苍青色长袍中露出一件半段乳白绸裤以及两截白到毫无血色的小腿，再往下是被乌黑色铁链捆住的脚踝，指甲底泛粉。
乔芊芊不自觉抬头，便又看见男人衣袖落了一半在床上，留出多道明显的疤痕，疤中带红，隐隐透着血丝。
身体的主人留着一头长发，被凌乱束在左侧，阴沉的眼睛透过碎发直直扫向乔芊芊，他声音干到嘶哑，懒洋洋问道，
“你们认识？”
乔芊芊轻轻眨眼，二十有六的男子一瞬变成了十四岁的少年模样，其余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脸蛋脚踝越显幼嫩。
在叁重王提问下她才猛然醒悟，眼神在周围转来半天，终于才在床边边找到被掩了大半身子，盘坐在地上的人。
虽然面容更加削瘦了不少，但这确实是她许久不见的小师弟。刚才的声响大概是小师弟认出来她的声音。
目标确认，乔芊芊难得有些心情激动。
小师弟在起初一对视后便低下了头，随着视线下瞥，他脖颈处被捆着一根细绳，透出的薄血下流至被黑暗盖住的身子里。
乔芊芊心冷了下来，嘴角却微微上扬，“也许他认识我扮的这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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