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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芊芊是在桃溪村外的树林里遇见李了的。
她当时正提着李见的头。
就像个找不到路的迷路小孩儿在林里乱窜，直至那颗头滴下的血已经干涸，还是没能离开那片区域。
于是乔芊芊把她带了出去，顺便收拾了灌木丛里散落的肢体。
然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地一起坐在树下聊聊过往。
她母亲当初是被父亲抢入桃溪村的，所以她也算是桃溪村本地人。
只不过生下她没多久，父亲就死了，村里人都认为是她把父亲克死了。
“说是我把他克死了，其实并不明确。
应该说他就是我和母亲杀的才对。”
那天凌晨她偷了家里的铜钱把他引上山，母亲在背后用刀趁机将他的腿砍下两块白花花的肉，又用尽全力敲折了肩膀的骨头。
只可惜他们体型相差太大了。
做完这一切母亲早就累得不行，几乎要跟他一样倒在地上。
而他还在既痛苦又愤怒地尖叫。
李了很害怕。
因为平时他嘶吼过后，下一秒就会拿着什么时候朝她们砸来，直到疲倦了之后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只是害怕又被打而已，所以我把地上掉落的肉块塞进了他嘴里。”
“他对我露出相当惊恐的眼神。”
她说到此处，笑得恶劣。
母亲缓过气来后将他连拖带拽地扔在了猛兽常出没的地方。
她站在山坡上，遥遥地望着一处。
李了也跟着瞧过去。
便看见村口有两个人正拖着一个昏迷的女人，他们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家。
后来那个女人闹了好几天，每次找到机会就试图逃跑，惹得那家人十分厌烦。
母亲便自请上门和她聊了聊。
“我也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总之后来女人就乖巧了。
所以她们在第三个月的时候，把那一家子人也丢去喂了野兽。
虽然母亲没让我参与进去，但我不至于这点事都猜不出来。”
不过后来就没这样好的机会了。
因为村里的人组织起来竟还真把那只壮硕的野兽也抓住了。
他们将它拆解开放在火里烤时，她追着丢弃的脑袋跑到了后山上。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它呢，都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
所以我说，你还记得三个月前吃到的那块肥肉么？
那是我和母亲一起送给你的哦。”
“母亲说我和她很像。
我也觉得。
她和那个女人带走了两个屋子里食物，和其他一些值钱的东西，朝着村外跑去。
我还是第一次去到那么远的地方，我们越过一个又一个山头，面前还是一个又一个山头，好似看不到尽头。
而身后追踪的又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
母亲被一支箭射中了小腿，她闷哼着倒在地上，却没有伸出手想要我们拉她一把。
我回头和她对视一眼，催促着女人快些离开。”
女人边哭边跑。
而李了冷着脸想着出去后总得有个大人带她一带。
“再后来，我们换了许多个小镇，确保他们找不到我们。”
乔芊芊哦了一声：“那你这次回来是想要做什么呢？”
“不知道，可能在外边玩够了，就想回来看看。”李了深深地打了个哈欠。
乔芊芊发出感叹：“你和令尊确实挺像的。”嘴一个比一个硬。
李了晃了晃脑袋，道人用的法术有些粗暴，让她醒来时昏昏沉沉的，好似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爬起来，听见外面的吵闹声和哭泣时，便拖着疲惫的身子半跪在门前，透过门缝查看外面的景象。
采咏哭得憔悴，结了痂的脸颊还有些微肿，有道人解开她手腕的麻绳，却发现揉烂的点点肉碎正粘连在绳丝上，足以见下手之重。
外面的道人终于统一了阵地，李了捂住嘴发出无声的笑。
闹吧，再闹得大些。
四月初四午时七刻。
参加村宴的男人们已然喝得有些上头，他们涌上狠劲，将沾满油污的圆桌拍得一颤。
“我就说姓刘的那个狗屁，一天到晚只知道看女人，哪会教我们怎么入道！”
“我们在外面整日砍柴打猎，他就缩在屋里等着享受。”
另一个斥退来劝酒的妇女，提高了嗓音吼道：“何止，我上次可看见了！他还带着那个美人儿去其他地方玩了！”
“那个女人也不是好东西，不就是看在他身份才巴巴贴上去。”留着胡须的半小头儿一张脸烧得通红，嘿嘿笑道，“要是我也有刘道师那能力......”
他坐着的凳子腿儿突然瘸掉一根，将方才还胡吹乱嗙的人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老头龇牙咧嘴地拍开旁边婆婆的手，在一众笑声中狼狈爬起。
李见晃悠着碗里的酒，不经意道：“那就由着他继续压在我们头上么？”
话已至此，他们反倒安静下来，一个个压着头用飘忽不定的神情看着周围的人，谁都不敢再发声。
李见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骂的时候起劲，该出头了全成缩头乌龟，看起来是借酒发言，实际上一个比一个清醒。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上，她也犯了愁，乔芊芊除了她们该做的事，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包括计划的最后一步也遮遮掩掩的，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去问李丽丽的时候，对方也只是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不管，有她陪葬我死而无憾。”
李连：“......”
她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笑得比她还像狐狸的丽丽哪去了！
正想着，一群道人忽地出现在不远处，浑身毫不加掩饰的法力外溢惊得李连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她最后灌了口酒，直接倒在桌上不省狐事。
乔芊芊晃了晃手里的明镜，里面的场景依旧停留在十三划过圈圈的沙地上，除去风偶尔吹动的少量沙石，便没有任何变化了。
她在这附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可以用来书写的工具，最后只得摆弄桌上剩下的骨头，拼成一个歪七扭八的好字。
她一转头，就看见李丽丽那可阴魂不散的脑袋正伏在窗口，满脸嫌弃地看着她玩弄骨头。
乔芊芊：“......你这一天没别的事了？怎么老在我这晃悠。”
李丽丽不屑：“怎么？你做什么亏心事了？还怕我看？”
两股强大的法力涌动在大堂方向，李丽丽瞳孔颤抖着缩了缩，乔芊芊随手丢给她颗莲子。
莲子上泛着淡粉色的光，只单看时，便觉一汪清泉淌过，连带神清目明，而用手心托着时，庞大的精神力自掌心包裹，将她因法力动荡的形体牢牢锁定。
她的声音在颤抖，想要抬高又不得不尽力压低嗓音，手却握得紧实。
“护心莲花？”
人类的法器分为六阶，由低阶，中阶，上阶，人阶，天阶，仙阶。
这他爹，不是传说那个圆寂数十个主持才能出炼出一朵的仙品么？
要说妖最怕的是什么，就是在受到强于自己实力的压迫时，会不自觉地露出原本的形态，一旦被人发现，就等于任人宰割。
可是有了护心莲子就不一样了，只要她尚有意识就可以牢牢稳固住人形，便无需时刻提心吊胆地在人群中畏手畏脚了！
况且它罕见啊，一朵护心莲一年出一子，现有的大多都在皇宫以及道府里封闭保存着，能流入市面的单靠财也买不下来，背后还要有权势提防着不被抢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她这种小妖手里。
她迅速塞回袖里：“给了可就不能拿回去了？”
乔芊芊笑了声：“我还抢你的不成？”又掏了个莲子丢过去，“记得给狐狸姐姐也带个，就当礼物了。”
李丽丽毫不客气地揣上，末了还填了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她眼珠子亮晶晶的，暴露一副只要乔芊芊想要，就是卖不到她也得当场炒一锅的气势。
乔芊芊反倒不急了，她打开房门，望着大堂方向相交的两股势力，莫名勾起一丝兴奋的笑意。
“等事情处理完后再说吧。”
选自《法器·明镜篇》一如说著：
明镜正如其名，大多数情况为铜镜形态。
其使用方法为：激活明镜内部的主契约来确定明镜所面朝的方向位置，而后再通过法力来激活同一副明镜的副契约，副契约通常在明镜内，将主契约所能观测到的景象显现在拥有副契约的明镜上。
其实但凡能映照景象的，都可作为契约媒介使用，但并不是谁都能用法力来缔造相应的契约，主要人才都被竹寂阁以及皇宫严加看管，最初为了方便流通，便都是以铜镜的形态售出。
其使用寿命由内部契约的持续性为主，消耗殆尽后即失效。
不过明镜的劣性也十分突出，它在起初售卖的时候，人们大多是为了不下床便能查看门口情况，亦或者亲人爱人之间间隔甚远的，可以偶尔解解思念，到后来，慢慢发展为窥探他人隐私，又因为稍弱者察觉不到高于自己之人的法力波动，一时之间凡人担忧道人，道人之间法力稍弱者又忌惮强者，强者又怀疑更强者，引发一片混乱。
因此，现世不过三月的明镜，在福明二十年七月，被法典禁止售卖，相关的制作方式也被销毁，又于次月颁布持有明镜者视同罪并抓获了成百上千位道人。
现如今留存的明镜获取方式仅有两种，一是探索秘境，得到死在里头的明镜拥有者的法纳，二则是通过其他渠道非法购得明镜。
所以有明镜的，要么有点运气，要么身后权势滔天，当然也会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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