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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亚只来得及条件反射地一偏头。
“砰！”
“噗嗤。”
一股冲击力从左眼眶传来，异物钻入眼球，紧接着是骤然扩散至半张左脸的剧痛和麻木。
诺亚“唔”地闷哼一声，下意识蜷起身子，捂住左眼。
腥热滑腻的液体从指缝中涌出。混乱中，他又听见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青年开了数枪。
“砰！”“砰！”“砰！”
艾登对着诺亚身侧的空气拼命扣动扳机，直到枪膛里不剩一枚子弹。
他用胳膊撑着身体，拖着坏死的双腿竭力往后挪动，直到后背抵上墙壁，退无可退。
“滚！”艾登的吼叫里带上浓重的哭腔，“滚啊！我也不要你了！！”
打伤诺亚的眼睛后，他听起来却比之前更难过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跟自己长得一样？他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可是他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这个人好像很伤心……
……
埃泽尔会不会知道为什么？
埃泽尔……埃泽尔在哪里？
诺亚努力思考，但思绪在痛楚中越发混乱。
“对不起。”这是他想到的第一句话。
“你……你别哭。”这是第二句。他几乎是喃喃着把这话说出来，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是谁？”最后他问。
艾登的吼声戛然而止。
诺亚半晌没听见艾登的回应。耳鸣嗡嗡作响，他盯着不断滴上血珠的地面，勉强将剧痛的左眼睁开一条缝，手指探向眼眶，想要把那个陷入眼球深处、影响他冷静思考的滚烫异物抠出来。
“啪。”
在指尖即将触碰眼球时，他的手冷不丁被截住了。
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当那人重复第二遍时，诺亚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掌心熟悉的温热。
“别碰。”他听见埃泽尔说。
-
埃泽尔语气很冷静。
但他其实很生气。
不如说快气炸了。
埃泽尔跃下坑洞，顺着坍塌的痕迹一层层找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谁能告诉他，他好端端送走的鱼，再次出现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
诺亚跪在地上，额头几乎抵上地板，努力调整呼吸，后颈黑发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的左眼紧闭，仍然在不断涌出鲜血，猩红液体中还夹杂着碎裂的晶状组织。
他没发出什么声音，但埃泽尔能想象到他有多疼。
“埃泽尔？”诺亚从喉咙中挤出一句。
埃泽尔“嗯”了一声。
“你没事……”
埃泽尔握紧他的手。
“没事。”他简短道。
诺亚有些委屈，像不理解埃泽尔为什么不让他掏眼窝：“里面有东西……”
埃泽尔起身，准备把他背起来：“那也不能乱碰。我们去看医生。”
“那个人，”诺亚想起什么，抓住他，“他好像认识我。”
埃泽尔本来余光都没打算施舍给艾登。他朝看起来同样凄惨、此刻却陷入诡异沉默的青年扫了一眼，说：“我知道。”
“他是谁？”
埃泽尔还没回答，艾登开口了。
他死死盯着诺亚，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什么叫‘他是谁’？你想靠这个来撇清责任——”
“诺亚不记得你。”
埃泽尔打断他。
“我不知道你们以前经历了什么。”他冷冷道，“但他现在不认识你。”
埃泽尔手一撒，缸中之脑从他手臂中滚落：“比起他，这玩意恐怕才跟你更熟点。”
“咚。”
缸中之脑沉沉落地，朝艾登慢慢滚过去，溶液中悬浮的大脑和眼球也被数据线扯着一同转动。它碰到艾登的脚边，停下了。
途中它似乎压到了某个按键，指示灯亮起，被强制屏蔽的机械语音断断续续响了起来：
【艾。艾登。登。杀、杀、杀了我。杀、我——】
艾登沉默地注视着缸中之脑。
埃泽尔低头看向臂弯里的诺亚。他似乎稍微缓过来了些，睁着的蓝色右眼安静地望向艾登的方向，目光透出迷茫。
“……”
埃泽尔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重新蹲下来，避开诺亚脑袋上的伤，手掌轻轻揉揉他的头发。
诺亚扭头看来，盯着他发了会儿呆，说：“埃默里被百科三号接走了。”
埃泽尔：“嗯，谢谢。辛苦你了。”
诺亚：“百科三号说二号死在厕所里了。”
埃泽尔嘴角动了一下：“哦，那可真惨。”
诺亚看了眼艾登：“他说你死了。”
埃泽尔也扫了艾登一眼，理解了他这副被揍得没一处好皮的凄惨模样究竟原因为何。
埃泽尔毫无同情心地评价：“那他挺活该的。”
他感到诺亚凑了上来，像小兽般用鼻尖轻轻蹭他的侧脸，蹭上湿濡冰凉的血迹。
“你没事，”诺亚抵在他脸边喃喃，“太好了。”
自从埃泽尔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前，他的情绪便显而易见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埃泽尔一时没说话。
他安静几秒，才揽住诺亚的肩膀，偏头，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好啦。”他说，“去休息会儿吧。”
等把诺亚哄去角落坐着，他站起身，对上艾登的目光。
埃泽尔一手大拇指插着裤兜，朝艾登慢悠悠走去，步伐带着股压迫感。
直到在艾登跟前停下，他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背对诺亚扯出一个略显暴躁的微笑。
埃泽尔一脚踩上不断发出“杀了我杀了我”的滑稽机械音的缸中之脑，在脚尖下滚了滚，亲切地冲艾登说：
“聊聊？”
-
艾登冷冷开口：“你很得意？”
“我得意什么？”埃泽尔毫不客气，“得意你把我男朋友伤成这样？”
至于艾登挨的毒打，他选择性地当没看见——这完全是这家伙咎由自取。
艾登一反常态地没吭声。
埃泽尔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跟我呛‘这是我哥’。”
“……他自己都不会承认。”艾登闷声道，“他已经全忘了。”
埃泽尔俯视他，意识到他或许并非全无察觉，甚至可能一开始就察觉到了。
“他不记得就不是你哥了？”埃泽尔奇道。
艾登冷笑一声：“你这话问得真好笑。要是他哪天把你们共同经历的事忘光了，还对你抱有敌意，你要怎么说服他你曾经跟他是‘这种关系’？”
埃泽尔睨着他，在心里咀嚼了一下这个用词：这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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