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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突然的自首搞得县衙中各人都慌乱起来，但公堂应有的秩序还是没有改变。
片刻功夫，曹知府身着公服，在大堂之上入座。
王成被两个衙役押送着跪在公堂下方。
大堂两侧，衙役立起印着“静”和“避”的牌子，左右两边的衙门高喊着“威武——”。
曹知府将云板拍在公案之上，高声响起，他严肃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之中：“堂上审讯，堂下何人？所招何事？如实招来。”
王成抖得有如筛糠，颤颤巍巍地开口道：“回大人，草民姓王名成，乃涪州人。今日前来县衙，是为了……投案自首，是草民于十一日夜里潜入赵府……杀了赵富贵。”
“抬起头来，看着本官！”
王成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慌的神色，鼻涕和眼泪糊在一起将原本干净的脸庞搅得一团糟。
曹知府仔细端详了一番王成的面容，又道：“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且将十一日夜里发生的事情一一从实道来。”
王成连忙又弯着腰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着：“是……是，草民是认得赵富贵的，草民家中的布庄与他合作过。最近家中遭了变故，急缺钱财，所以草民想找他借点。十一日夜里子时过了，草民偷偷潜入了赵府，根据打听到的消息顺利地进入了北烨苑，在那里找到了赵富贵。
“他看见是草民，便披了身衣服下床。草民与他交谈一二，他不愿松口借钱，于是草民……草民就拿出随身的短刀将他杀了。具体的过程草民实在是不敢回想……只记得草民捅了他好多刀，他流了很多血。草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咽了气。本来想着事后从他身上拿走钱袋什么的……但是……血，太多血了，草民害怕得很，慌了神，赶紧逃走了。这两天草民一直在城外的荒地里，食不果腹。
“草民脑中一直都是赵富贵浑身鲜血喷涌的模样……草民被吓得不敢动弹，今天一早才回过神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懊悔，想着或许投案自首可以减轻些刑罚，至少不要牵连家人！所以，所以草民连忙进了城……”
曹知府皱着眉，对王成的招供十分不满，他问道：“你口中的短刀，可还带在身上？”
王成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样式普通的短刀，递给衙役，说道：“在的，在的。刀上的血迹都还没有擦去……”
曹知府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他暂时按下未表，侧身吩咐杂役去义庄请一个仵作过来。
元晗引带来的苗刀和王成拿出的短刀，其上都还沾满了凝固的血迹，究竟哪个才是杀害赵富贵的凶器呢？
这事只能交给仵作判断一二了。
他仍是庄严的样子，继续审问道：“你为何犯罪？当真只是为了钱财？”
“是的、是的……草民不敢欺瞒。大人若是存疑，可以去查，草民家中的布庄近年来亏损严重，父亲说再这样下去，家中的宅子都要变卖了才行。草民也是一时糊涂，便想着要给家中搞点钱救急。”
王成回答着，一言一词似乎都是发自肺腑。
“那你如何证明杀害赵富贵的人便是你，而不是你替人顶罪呢？”曹知府再次抛出一个犀利的问题。
王成一时间愣了神，还是身旁的衙役传来咳嗽声时才开口，说道：“草民家中亲人俱在，还有几个正值壮年的哥哥。哪怕是布庄垮了，也不至于落魄……草民没有必要为其他人顶罪，草民只是不想此事牵连他们……还请大人明察！”
看样子现在想从王成嘴中得知更多信息，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虽然不知为何，但是王成的嘴倒是严得很，苍蝇都别想飞出来。
于是，审问暂告一段落，曹知府严肃道：“签字画押吧，退堂。”
在屏风之后旁听的元晗引和江欲雪也都是下意识地不相信王成口中的话语。
江欲雪十分疑惑，眉头拧得紧紧的，道：“这王成前几日在涪州不是还威风得很吗？怎么几日不见便家道中落了？这话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
“若是他当真家道中落，那么前几日也不会敢公然在街上为非作歹了。可若他没有家道中落，那他便没有理由杀害赵富贵更没有理由为他人顶罪。”
元晗引快速思考着各种可能性，缓缓说道：“我倒是有一个猜想……王成前几日的那番举动，别有目的。”
江欲雪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几分，问道：“……你的意思是，王成当街闹事，其实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
元晗引点点头，面色微沉：“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王成那日纠缠不放，分明是为了逼我亮出身份，但我还以为他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没有注意到不合常理之处，让他轻松得手了。”
“诶，别这么说。”江欲雪立马伸出手，制止道，“那也先是我让王成将玉佩拿了去，才有了后面这些事。”
说着，她将腰间的玉佩取下，递给元晗引，说道：“这玉佩也还给你吧。赵富贵这案子看来也要破了，我们也要去蓉城了对吧？这些日子多谢你了。”
元晗引犹豫着，轻轻地将江欲雪伸来的手推了回去，眼神飘忽着，说：“到了蓉城再给我吧。你替我保管，可好？”
“行。”江欲雪也没有推拒，将玉佩重新系回了腰间。
赵富贵这案子已是有了头目，王成哪怕不是凶手，也一定知道些其他的内情。现在既然他敢来投案自首，那么也不怕他忽然消失。至少可以先将他关押在狱，细细审问，总能查出蛛丝马迹。
杂役很快就带着仵作回了县衙。
他们从后门进来，牛车上还拉着一头刚宰杀不久的小猪，这是仵作的试验工具。
仵作从曹知府那里接过两把刀，先是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两柄刀的特点以及其上血液的分布情况，记录在册。随后，他用两把刀分别刺在猪肉上，进行比对。
如此，大约半个时辰后，他得出了结果。
仵作将推断的过程一一讲解道：“回知府大人，下官已基本查清了此事。这柄苗刀的刀身和靶太过锋利，若非经常使用此刀之人，恐怕是难以控制，使用过程中反而还会伤了自己的手。而这柄短刀，则是最常见的一类，非常容易上手，寻常人都能轻松掌握使用技巧。
“苗刀的刺口偏窄，呈细长状；短刀的刺口偏宽，边角处有钝感。而赵富贵身上的伤口，都并非细长状的，而是边缘呈圆钝状，与这把短刀刺出的伤口完全一致。是而，根据比对结果，下官初步推断，行凶之人采用的是这柄短刀。”
曹知府又问道：“那还有没有其他可能？苗刀可以刺出较宽的伤口吗？”
仵作摇了摇头，为难道：“这……下官只能说从未见过，也不排除能有高手可以通过控制力度和角度从而用苗刀刺出与普通短刀一致的伤口，但是下官未曾成功试验过。”
仵作这话说得委婉，但是在场之人都明白，这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凶手为何要多此一举，偏要用苗刀行凶，但是却要将伤口刺得与普通短刀留下的伤口一样。
按理来说，分明这苗刀更少见，而短刀在街上的刀铺里便能轻松买到。
若是为了不留下线索，那么苗刀独特的创口反而会暴露踪迹，自然是不可能的。而短刀随处可见，买一把便是，行凶之后也不便于辨认，这不是更为方便的吗？
而使用苗刀，但是却精心掌握力度和角度，这是不是也太为难凶手了？
而且，赵富贵身上有二十一处，难道这凶手还要每一刀都那般小心，这不是费时费力吗？逗留在现场的时间一长，被发现的可能性也会提高不少。实在得不偿失啊。
根据王成的证词，也可以看出，他杀害赵富贵是冲动杀人。那么他在行凶过程中肯定是情绪激动的，在这种情况下真的还能冷静地控制刀刃吗？
总之，众人都明白，杀害赵富贵的凶手所用的凶器，已经基本上排除了苗刀。
至于这苗刀的来源，那就有许多可能了，但是已经与赵富贵一案无关了，也就无关紧要了——至少与在场的这些衙役们无关了。
如是一来，王成的罪行便是基本上做实了。
曹知府当即拍定明日巳时再呈上证物及证人，再次公堂审讯。至于王成，便先羁押在牢狱之中，以待审问。
由于之前的猜测，元晗引认为此事并非如此简单。虽说王成带来了凶器，但是也不能就此断定他便是杀人凶手。
他走到曹知府身边，出言问道：“不知小王可否先去看看王成？”
曹知府并不知晓元晗引在涪州同王成的那番插曲，心里疑惑不已，但还是准了两人去监狱探访王成，只是身边需要跟着一个衙役，以防他们的言行有损明日的公堂审讯。
元晗引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即便和江欲雪一起，在衙役的陪同下，来到了暂时羁押犯人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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