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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曦从玉琼峰回来时，璇玑殿依然很安静，石桌上没有往日冒着热气的早膳，院中也没有小师弟练剑的身影。
宋曦倏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可明明这些才是她经历过最多、最平常的日子。
路过偏殿时，宋曦不自觉将目光投向了偏殿大门。
雕刻着祥云鹤纹的大门依然紧闭，看上去像是从未被打开过，哪怕宋曦屏息凝神，也不能听到偏殿内一丁点儿声响。
小师弟是还没醒？还是早早出门了？
宋曦没做多想，匆匆越过偏殿，进到主殿反手布下一个隔音阵，以免被人打扰。
宋曦作为罕见的符医剑三修，殿内自然有不少可以用的昂贵丹炉，而她惯用的则是那顶由玄冰制成的玄霜炉，和她的灵力配合在一起，简直是相得益彰。
玄霜炉通体呈冰蓝色，炉盖镶嵌着几颗价值不菲的同色宝石，再往下是由高级锻造师雕刻的云纹浮雕，底部还有几层带着增益属性的阵法。
灵火自下燃起，摇摇曳曳盘缠住大半炉身。
宋曦慢条斯理地扔进早已准备好的各味灵药，凝神控制着火候，直至炉底颜色由浅转深，不时有清新的药香传出，她才又掀开炉盖添了几味灵药。
如此反复数次，殿外日出月落了几次才停下。
宋曦缓缓呼出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后腰抵在书桌上，随手撤掉殿外的隔音阵。
恰在此时，书桌上一张澄黄符纸飘浮在半空自燃，宋曦微微抬起头，看向半空中放大了数倍的脸——
是林鹤。
他似乎还没有察觉传音螺已经被宋曦暗暗加了功能，双手捧着传音螺靠近唇边几寸处停下。
好巧不巧的，刚好能让宋曦看到，也只能看到他的脸，甚至能看清他脸上每一根细小的绒毛。
“师姐，”他歪了歪头，细长的眼尾向上勾起，漆黑的瞳孔像是被水浸润过一遍，让人看着无端心软，而他说的话更让人觉得熨帖：“你忙完了吗？饿不饿？”
因为靠近传音螺，他将声线压得很低，声音比平时低沉不少，但宋曦还是能听出他稍扬的语调，听得出来他很高兴。
宋曦的情绪也不免被他调动，三日不眠不休造成的疲倦瞬间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轻松愉悦。
她柔声回道，“不饿。”
“真的吗？”林鹤微微睁大眼睛，看上去有些难以置信，他侧了侧身子，回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一盒糕点，又迅速回过头，语气略显失落：“我还特意准备了好多糕点呢！”
林鹤的动作很快，宋曦甚至来不及看清桌面上摆了多少糕点。
但她本就没打算吃东西，便又重复了一遍：“嗯，真的。”
不说修士到了金丹期就会辟谷，除了满足偶尔的口腹之欲，一般很少有人会按时进餐。
单单是宋曦被囚禁在别院的那两年，就被无数次被迫接连几日不吃不喝过。
她确实不太会感觉到饥饿和口渴了。
“不过……”宋曦看了一眼有些蔫巴的林鹤，悠悠开口：“可以和你一起尝一尝。”
林鹤眼睛一亮，“就知道师姐最好了！”
＊
红的、绿的、粉的、白的，各型各色的糕点摆在一起，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开满鲜花的小山包，近近看着才能发现各色不同。
宋曦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一下被捏得活灵活现的兔子糕点，“谁会忍心吃这么可爱的兔子？”
“师姐讨厌什么？”
宋曦偏过头看向林鹤，他微微低着头，看向她的目光是说不清的认真。
她自然听出了林鹤话中未尽之意——
师姐讨厌什么，我下次就买什么。
宋曦夸张地向后仰，圆润的双眸饱含笑意，和她故作夸张地抗拒，“不了，不了。讨厌的东西更无法下口。”
“是，以后只买普通的。”林鹤低头轻笑一声，清冽的嗓音如汩汩清泉缓缓流过石子，听得宋曦耳尖发痒。
她捏了捏耳垂，小声说道，“偶尔买些可爱的也不是不可以。”
“都听师姐的。”
＊
按照惯例，宋曦应该在陪林鹤尝完糕点后练上几招，但宋曦这次却没有。
或者说，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宋曦都不会再指导他剑术。
一是林鹤还没有趁手的本命剑，她能教的剑诀不多；二是她现在不能过度使用灵力，无法保证林鹤使用青霜剑时的安危。
她将视线从桌面上仅剩的那只兔子糕点上挪开，“这几日先熟记剑诀，我会去藏书阁再找些合适的剑谱给你。等日后有剑修大能的秘境开了，我就带你去寻一寻，看有没有合适的。”
宋曦倒是记得几个剑修大能的秘境，可最早会开的那一个也要到半年之后，她现在就告诉林鹤，未免过于未卜先知了。
“等你找到了本命剑，我再给你找其他剑谱，好吗？”
宋曦想尽自己最大的可能，给林鹤规划一个完美的道路，让这一世的他修炼得更快、更顺畅。
而林鹤自然不会拒绝宋曦的话，他乖巧地点头，“好。”
“那我一会儿便去藏书阁，你……”
林鹤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打算离开的宋曦，提前打断了她要说出口的话，“师姐不带我一起去吗？”
宋曦身体一僵，莫名有一种被人发现心思的尴尬和心虚之情。
她确实是打算留下林鹤，自己独自去往藏书阁的。
毕竟她也不全是为了给林鹤找剑谱，她还要去找关于重生的书札，查清自己的灵力问题。
可林鹤的目光如同有了实质，化作一根细软的长鞭，一下一下鞭挞着宋曦所剩不多的良心。
就好像宋曦留下的不是一个身型比她高大的半大少年，而是一只只能依赖她的可怜小狗。
她咬了咬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带。”
林鹤的表情又一下子雀跃起来，变脸速度快到宋曦甚至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修的变脸。
哦，他上辈子也修剑术。
应该怀疑上上辈子。
宋曦默默想着，倏然看见林鹤收好了桌面上好几个空碟，马上就要轮到她特意留下的那只兔子糕点了，连忙叫他，“林鹤。”
“嗯？”林鹤带着些许茫然看向宋曦。
“这些糕点……”
林鹤唇角扬起一抹柔软的弧度，他知道宋曦想问什么，却没有回答，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师姐很喜欢这些糕点吗？”
宋曦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即回答。
自然是喜欢的，林鹤买来的这些糕点大半都被她吃入腹中，甚至有些过于可口可爱的，她都留下没舍得吃。
尽管她知道这些留不住。
她捏了捏衣角，飞快地点了一下头，小小声“嗯”了一下。
“那我下次再给师姐……”话到一半，最后一个刚刚发出一个气音，林鹤恍然从宋曦认可的欣喜中清醒过来，迅速转了个话音，“下次再给师姐买。”
宋曦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停顿，视线紧紧跟随着林鹤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生怕他下一秒就将那只兔子糕点丢弃在哪个不重要的角落。
林鹤一时有些忍俊不禁，食指中指并拢，使出一个法诀，凝固住糕点的状态，让它永远不会融化，不会生出异味。
他似乎还嫌这不够，又用灵力幻化出一层层细腻白雪，铺满整个玉碟，零星几朵红花被浸润的娇艳欲滴搁置在一侧，另一侧架着一间小小木屋，看上去颇有几分趣味。
林鹤将玉碟递给宋曦，“永久保存，你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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