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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继皇后？”苏沅觉得不可思议。
王皇后和宋贤妃关系一直不睦，宋贤妃怎么可能甘心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王皇后呢。
转念一想王皇后的为人，大皇子到了王皇后手上日子不会太差。
“对，我在想该怎么把大皇子过继到皇后名下。”谢无恙把头抵在苏沅的肩膀上。
最近忧思太多，精神实在疲惫。
“那你现在有没有想法？”苏沅问。
“沈国舅他们这会儿正和陛下闹着封妃一事，我在想能不能从这里面做做文章。”
“你如何在里面做文章？”苏沅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问。
“沈国舅他们阻拦陛下封妃，是觉得陛下不受控制，加上表姐没答应把二皇子过继给皇后，被王氏记上。要是这个关头沈国舅他们想把大皇子过继到皇后名下，那就要和陛下谈判，以婕妤封妃作为交换条件。”
谢无恙说的每一个字苏沅都能听得懂，这些字放在一起，苏沅有一种听不懂的感觉。
她动了动唇，道：“沈国舅要是真的这么干，陛下会被气死吧。”
谢无恙轻笑，他点了点苏沅的额头，“何止会气死，想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杀了沈国舅苏沅不太赞同，怎么也是自己的亲舅舅，怎么能说杀就杀呢。
“陛下这个皇上当的也挺可怜的，权力不在自己手上，封个妃还有那么人阻拦。”从知道萧宴身份后一直不喜欢萧宴的苏沅，这会儿开始通情他了。
同情的情绪才出来一小会儿，苏沅赶紧甩头，把它甩了出去。
渣男不值得同情！
谢无恙没有接话，萧宴混成这样，纯属他自作孽，当年太子和赵王争权，他在中间示弱以不争的态度坐收渔翁之利。
即位后权柄落入沈国舅他们手上，也是他自找的。
“他们这样闹，皇后在中间肯定为难。”苏沅垂下头，想到深宫孤寂的王皇后，有点伤感。
王皇后的问题上谢无恙不敢说的太多，他已经可以预想，林蓁与王皇后对上时，苏沅会有多难过了。
唯今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把苏沅从这场争斗中拽出来，不让她牵扯进去。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不要多想。”他轻轻地拍了拍苏沅的额头，轻声道。
“真的是以后的事吗？”苏沅抬头看他，黑黝黝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等待谢无恙的回应。
那双眸子太过清澈，清澈的能一眼看见底，两人目光相对久久无言。
屋外的檐廊下有人拖地的走动声，夕阳西下，天边是大片大片的红。
“阿沅，我不想你牵扯太深。”谢无恙喉咙动了动，说了实话。
“表姐如果和皇后对上，谁会赢？”
“不论如何，我不会让自己成为输家。”苏沅难受的撇开头，不想再问下去。
她们都是她身边亲近的人，苏沅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们有一天会走向敌对。
“那天，在宫里，皇后和我说了一些话，我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很难过，为自己，为将来，她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输一样。”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没入她的衣襟里。
苏沅从未和他说过这些，谢无恙目光凝重，看着苏沅。
“她跟我说，她给了自己三次机会，也给了他三次机会，可是最后都失败了。”
谢无恙心中一动，王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早就知道萧宴的想法，中间也试图和萧宴缓和关系，最后都失败了。
最后变成现在这副明显摆烂的局面？
她早就知道，萧宴不会容忍沈国舅继续做大，他想夺权？
“我真的看不懂你们，一面表面的真心实意的喜欢，背面却另宠他人。”苏沅想起他们四个人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天天趁着长辈们不注意偷偷的跑出去玩，那会儿萧宴看王皇后的眼神炽热的毫不掩饰，甚至许下承诺一定会娶王皇后为妻。
他的确是娶了王皇后，却不是一心一意了。
苏沅嘲讽的笑了笑，无心和谢无恙继续说下去，起身出了书房。
与苏沅的这一通交谈，叫谢无恙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突破口。
同时对王皇后生出几分感慨，王皇后无疑是聪慧的，可惜她身陷宫中，劝不住宫外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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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民宅里，谢无恙打量张成，点出了他的名字。
张新一身布衣，身板站的笔直，面上不见丝毫慌乱。
“上次多亏了你提醒我娘子出事，一直想感谢你，最近才找到机会。”谢无恙示意他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张新接过茶杯却并不饮用，他抬头望向谢无恙，“谢助教想说什么，尽管开门见山。”
谢无恙笑得温润无害，他坐在张新旁边，“张新，今年十九岁，甘阳人，父母生有姐弟三人，年少父母双亡，同年姐弟一起亡故。”
谢无恙说这些时，张新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眸子平静如一潭古井，深不见底。
“父母双亡后你孤身来到长安，自卖自身，进了宋家，成为宋进身边的随从。你虽是外来人，头脑却灵活，从一众小厮中脱颖而出，成为宋进的心腹。”
“可惜因为柔娘的事，你被宋进不喜，贬到了外面，意外得到了宋达的赏识，现在在跟宋达办事。”
“谢助教间隔这么长时间来找我，没少费力气查我吧。”张新道。
“没错，为了查你，废了不少力气。”
“那谢助教就查了这些吗？”张新问。
“有些事时隔太久，就查出了一点点，不过这一点点也足够推断出真相。”
“真相是什么？”
两人目光相对，隐隐蹦出火光，谢无恙唇角的笑慢慢消失，语调中多了几分冷意，“你的父母姐弟，都是死在宋家人的手上。”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张新却笑了出来，好像听见了这个世上最好听的笑话，他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流出泪来，他笑了很久，直到再也笑不动为止。
他伏身，泪水滴落在面前梨花木案几上，张新的手指死死的扣着桌面，骨节都在泛白。
“在这些权贵的手中，平民的命根本算不上命，甚至连他们身边养地一条狗都不如。”他压低了声音，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尽的很意。
“我姐姐，快嫁人了，嫁妆也绣好了，婚期定下了，就在第二天。”宋达抬头看着谢无恙，他眼眶通红，泛着泪光，“宋家人来了，陛下继承皇位，宋家出了一个贤妃，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圈地，他们看上了我们村的，我家的，我姐夫家的那块地……”
就算过去多年，当年的一幕幕依旧深深的刻在张新的脑海中。
他家算是小富之家，父母勤劳能干，用十亩良田养活了他们姐弟三人，本来他的一生应该像他爹娘一样，平安富足，却因宋家人的出现被打破了。
宋家强买强卖，以低于市价的价格，用买荒地的钱，强行收购大批良田。
当地官员阿谀奉承，双方联手强买强卖，他们家和另外几户人家不愿意，不肯签订契约，宋家恶仆直接动手，把父老乡亲按在地上狂打。
父老乡亲都是老实本分的乡下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场被打的头破血流，他的准姐夫当场被打死，父亲被打断了双腿，母亲当时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推攘中不小心摔倒血流不止。
他忘不了那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他母亲的屋里面端出来，他出去给母亲请来了大夫，被宋家留守的家仆拦住，威胁他们不签契约就别想看大夫。
父亲为了保下母亲的强忍着悲愤，拖着断掉的双腿，趴在地上屈辱的签下了契约，卖了家里全部良田。
大夫得了机会进去给母亲看病，那时已经晚了，母亲是血尽而亡。
母亲死的时候，在厨房给母亲烧热水的姐姐被宋家的几个家仆趁着天黑糟蹋了。
姐姐咽不下这口气，从柴房拿出砍刀要砍死那几个畜生，被其中一个男人踹翻在地，还污言秽语的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对她各种羞辱，姐姐性子烈，直接拿刀磨了脖子。
鲜血喷溅而出，撒了满地都是。
三岁的弟弟没有人看管，从床上滚了下来，不小心头着地也没了。
父亲连续受到打击，扛不住重创，愣是被活活气死。
短短一天的时间，因为宋家人的出现，张新家破人亡。
目睹这一切的张新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的站在屋檐下，他只觉得耳朵轰鸣作响，脑子像炸开一样的疼，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身边有看不惯眼的乡亲安慰他，叫他不要冲动，张新也没听进去，他只是呆呆地转身往外面走。
他一个人走在乡间曲折又熟悉的小道上。
那条路他走过很多次，从幼年走到少年，每一个地方都布满了他的脚印。
乌云遮住了明月，漆黑的天上连个星星都没有，道路两边黑漆漆的树林就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要把他吞没。
他浑浑噩噩地走了很远，脚底的布鞋都磨破了，累了就睡觉，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路边的野草树叶。
直到一个月后，一个雨夜，天上电闪雷鸣，整个天空亮如白昼，大雨倾盆而下，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
张新从睡梦中醒来，浑浑噩噩的脑子也被雨水浇醒，他想起了他是谁，他想到了家破人亡的那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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