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辰时。
商司予怀揣着卞和玉的生死之卦,来到吴闵公的寝殿。
“参见闵公,闵公万安。”
她以额覆地,嗓音清淡。
吴闵公睁眼,脸色雀跃。“祝史大人快快起来罢。”
“卦象之事如何了?”他脸上的肌肉开始痉挛,眼里迸射出浓烈的激动的情绪,仿佛一个踌躇满志、跃跃欲试的战士。
商司予捧出一块龟甲,高举过头顶。“这便是卞和玉的生死之卦,臣已经卜筮好了,还请闵公过目。”
闵公仔细地凝视了一会卦象,只见龟甲上的兆纹紊乱,并且杂象丛生,便欣然大笑道:“真是天佑我吴国!天佑吴国啊!”
但这次天意不会站在吴国这边了。
——只有商司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副关于卞和玉的生死之卦,是商司予伪造的。
公良俭在世之时,他所卜之卦,在吴国都一一应验了。
闵公异常青睐国师府,也有这个原因。
商司予作为闵公肚子里的一条蛔虫,凭着对吴闵公的揣测与猜忌,这两年来经她手的卦象,大多还是能够应验的。
只有极少部分的卦象应验不了。
因此闵公也认为商司予有创物者的能力,同公良俭一般,抬手便能篡改天意,随之改写吴国的历史。
“多亏商祝史的卦象,让孤这颗七上八下的心定了下来。”吴闵公舒展眉头,喟叹:“卞和玉定然是会死的,天意果然还是会站在吴国这一边。”
他想起周天子亲笔所写的那封信。
“请闵公杀了卞和玉,来日必有重谢。”
——天时、人和两个条件,吴国如今都占了。
卞和玉必死无疑。
商司予也轻笑,说起客套话来脸色波澜不惊。“吴闵公仁义宽厚,将吴国治理得井然有序,‘幼有所教,老有所养’,境内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之景。卞和玉两年前的行为可谓丧尽天良,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天意昭昭,它又怎会不清楚该站在何处?”
吴闵公笑得更加开怀了。
“只是宴会在即,如今的吴国宫中有着许多其他诸侯的使节和政客,人多眼杂。”他的眸色加深,浑浊不堪。“到底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卞和玉?”
一阵穿堂风掠过,轻灵飘逸,但此时却显出几分肃杀的意味。
“卞和玉那般高调,半月以来勾结了不少吴国的官员,在宫内过得那是风生水起。”商司予淡声道。“他独占鳌头,各位使节虽面上不说,心中定然是有怨言的。”
她抬眼看向吴闵公,“因此使节和政客们若是知晓闵公您杀死了卞和玉,不仅不会担惊受怕,还会拍手称好,对您心生敬意呢。”
犹如阴沟里扭动的蛆虫,对腐肉趋之若鹜、尽显丑态。
便恰如那次宴会一般,闻风则倒,墙头草都不及他们。
吴闵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商司予:“哦?”
他对商司予所说的话表示极度的认可,笑道。“那商祝史主张如何杀掉卞和玉,为他随便找个罪名,斩头示众么?”
“自然不是。”
“不是?那应当如何?”
“周天子的权势虽渐渐江河日下,可他‘天下共主’的名头依然在外,各国诸侯都不敢在明面上挑战周天子的权威。”商司予的眸子乌黑发亮,语调平静缓和。“卞和玉是周朝的使节,古话有一句‘枪打出头鸟’,依臣愚见,吴国还是不要在明面上与周朝作对,去当这只出头鸟。”
——但吴闵公显然已经做了这只出头鸟。
商司予暗暗想道。
两年前,他分明就已经不将周天子放在眼里了。
不然卞和玉不会兵临城下,攻陷吴国,并且还将吴闵公的双腿折断,这其中当然会有卞和玉的私欲,但更多受的还是周天子的指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说的就是此番道理。
如今,吴、齐、许、卫四国的联盟已然破裂,齐、许、卫三国将吴国的城坡人亡当作了前车之鉴,这两年藏锋削芒,虽有不臣之心,也不敢外露。
而吴闵公却不懂得收敛,他已是彻底记恨上了卞和玉和周天子。两年内他不曾听从周天子的调遣,四处征伐、好大喜功,变得愈发张狂,犹如恶魔一般。
这不———
吴闵公又想起了自己的腿脚,眼中的恨意更甚,连忙驳斥商司予:“可周天子分明已经亲笔写信,请求孤杀掉卞和玉了。难道孤还要布局来慢慢与卞和玉周旋么?”
他嘶哑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喉头深处挤出来一般。“商祝史,孤等不及了。孤一定要杀掉卞和玉,越快越好。”
“你明白吗?”
“……”
恨意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所有理智,闵公已经被无尽的恨意所裹挟,周遭的一切声音他再也听不下去了。
商司予轻轻嗤笑,眉眼里盛着的却是同情与怜悯。“臣当然明白,两年前卞和玉不顾周天子的反对、不听吴国百姓的心声,竟一把火烧了公子庆许的宫殿,还囚禁了……闵公您,害得您如今……”
她抬眼看向床榻上歪扭着脖子的吴闵公,随之敛下眸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成了这副样子。”
——害得您如今成了一个废人。
要知道,心中雀跃欢愉却要装出悲悯的样子可是很难的。
纵使闵公的双腿没了,依然能活在九重深宫之中,无数的婢女和侍卫“豢养”着他,享用珍馐与美人,好不逍遥自在。
但到底,失去双腿活得是比之前差了些,这双腿比他实际想的要更加重要。
她磕了一个响头,动了动眸子,声泪俱下。“当年闵公可是受了极大的苦啊!”
吴闵公敷衍地砸床,“都怪那个卞和玉,对诸侯王犯下如此荒唐而残忍的行径,”他发出古怪地笑声,“真是大不敬,怪不得周天子也容不下他。”
他很明显不吃商司予声泪俱下的这一套,如今他已经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杀掉卞和玉这件事情上,毕竟卞和玉可是他日思夜想的仇人。
“祝史大人,你直说你的计划就好。”
商司予挑眉,目光游移到了寝殿正中的那桌棋盘。“听说卞和玉好棋,吴闵公亦有棋桌,不如同他对弈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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