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容貌生得寻常,年纪大了,嘴角纹路更深,显得冷肃和不通人情。大房、二房对她敬重有余,敬爱却是说不上的。
唯谢泠因小时候在她身边养过几年,对她很是亲近。
李氏极喜这个大孙女。
她自己姿色寻常,便对那长得好看的女儿颇为眼热。谢泠容貌、才学都是孙辈中最出挑的,自然得了李氏大半的喜爱。
见李氏神色软化,少女撒娇道:“祖母,阿泠知错了,阿泠再也不这样了。”
声音像沾了蜜糖,甜丝丝的。
李氏心头残余的那点余火,被她这么一唤,彻底熄灭。
见谢泠濡慕地看她,李氏长叹口气:“少年慕艾是常有的事,我原以为你对秦王殿下只是一时性起,没料到你会做到这般地步。”
李氏是过来人,孙女这段时间的异常,她都瞧在眼里。
她时常咬唇轻笑,有时闷闷不乐,有时又愁眉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浑不似之前的冷清冷性。
略一打听,适才得知她的变化始于半年前豫章公主的生辰宴。
那宴会上的年轻男子,只有刚回京不久的秦王。
秦王是魏帝四子,容貌颇肖其母,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又因常年领兵的缘故,比其他皇子更多几分冷峻。如出匣宝剑,锋芒毕露。
如此男儿,动心实属正常。
李氏洞悉少女心事,并不点破。只想着日子长了,少女渐觉两人没什么可能,也就丢开了。哪料到谢泠对他情深一片,听到他失踪的消息竟连夜去秋崖山寻他。
她竟也不担心自个的安危么?
谢泠听李氏这样说,面色微红。对萧曜情根深重的是十年前的自己,可不是现在的她。
她下意识否认,“祖母,我不喜欢他了。”
李氏瞧她一眼,只当她口是心非,附和道:“好,不喜欢就好。做皇家媳妇,哪是容易的。这人前风光,不要也罢。”
谢泠颔首,深以为然。
可不就是么。
前世多少人羡她攀了高枝,谁知她背后心酸。萧曜冷情已令她难过,他胞妹——□□也对她爱答不理,只和卢云月等几个贵女往来。刚嫁进秦王府时,谢泠还存了讨好对方的心思。后来,见安康不为所动,她也收了心。
既无一二可说话之人,又俗务缠身,谢泠婚后生活远不如她少女时惬意。细细想来,在碧云山庄的那段日子,竟是她嫁人后最轻松的一段时光。
李氏笑了笑,让身旁老仆拿对护膝过来。
“祠堂阴冷,连跪几日,身子哪能受得了?这护膝多少有些作用。你记得一会把它穿上。”
“祖母!”少女眸中泛起水雾,把头埋进李氏怀里。
“人老了,在乎的就只有家人的平安了。你回来了,祖母心就宽了。”
李氏摸摸少女发顶,如幼时般轻拍她的后背。
*
祠堂狭窄深幽,时值隆冬,更是阴寒。
护膝虽起了些许作用,可祠堂的地又冷又硬,不过一下午的时间,谢泠膝盖上便出现了大块的青紫。
银瓶看着很是心疼。
“姑娘要不和老祖宗求求情,这才第一日,膝盖就这样了,之后可怎么办?”
谢泠浑不在意,“看起来唬人罢了,过几日就好了。”
这比她想的惩罚可要轻多了。
她又不是那娇弱的世家贵女,没那么容易病倒。
银瓶皱眉从铜盆中拿出热毛巾,给她膝盖敷上,为她叫屈:“姑娘怎么说也是秦王的救命恩人,奴婢以为看在此事份上,老爷不会罚你。”
自家姑娘做了好事,竟没落着好。未免憋屈了些。
谢泠瞥她一眼。
“咱们带走这么多下人,父亲生气也在所难免。”少女狡黠一笑,“尤其是马车,就剩下了一辆,咱们走后,他们都得抢着用呢。”
银瓶扑哧笑出声来。
二人笑闹一会,谢泠让银瓶抱来自己的首饰匣子。
两层木隔,下头是些零散的金豆子、银珠子,上层放着银钗,步摇,玉镯等小物件。颜色陈旧,款式也寻常。
谢泠从中挑出根碧玉簪,递给银瓶。
巴掌大,簪头刻了只口衔宝珠的青鸾,纤润精致,栩栩如生,是她为数不多的好东西。
银瓶不解,“姑娘这是——”
谢泠微笑,“此次你和我一同前往去吴江县寻人,费了不少心力。这簪子全当是我的谢礼。”
“姑娘说笑了。”
银瓶没接,“这是奴婢该做的。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奴婢结草衔环都不能报,哪能收您的簪子?”
她说的是当年谢泠救她一事。
银瓶九岁时,家乡扶风郡忽遭洪水,一家人唯她活了下来。只她运气不好,又叫人牙子瞧见了,把她卖进了妓院。
银瓶虽年少,却知妓院腌臜。
鸨母先把她当粗使丫鬟用,等她十五六了,肯定会让她接客。
她死也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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