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所说，正是明日举办的马术比赛。
大魏立国二十年，世风渐侈。长安富户豪绅或移于书画，或耽于博弈，成一时风范。似斗鸡，斗马，斗茶，斗鹅等娱乐活动被赌博浊流污染，引无数嗜赌者燃烛相续。
有谏官上书求禁，魏帝却笑而不语，只说这乃盛世之象。无饥谨之忧，手中又有二三余钱，赌戏不过是排揎寂寞的一种方式。
哪值得如临大敌？
直至萧曜御极，颁明禁断法令，才刹住了这股愈演愈烈的嗜赌之风。
以小博大，百倍赢钱的诱惑吸引了无数博徒，也让谢泠瞅准了机会。
“不！不！这怎么能行？”
赵氏坚决不愿。
谢泠侧首看她，“母亲可知为何是我寻到了秦王？”
明知故问！难道不是你运道好的缘故。
赵氏瞪她一眼。
“不是常人所猜的那样。”谢泠神秘一笑，“我有望气之能！”
望气之能？
“易以道阴阳。万物身上皆有气。气色光明则发兴，色暗则败落。秦王是龙子，身上的气格外显眼，这才让我发现了他！”
谢泠高声说道，面上一片淡然。
“女学有经义一科。我望气之能只因参悟《周易》而来。”
赵氏半信半疑。
她读过书，知晓高祖刘邦便是凭身上的五采之气引来了范增。吕后在深山老林里寻他也是靠这龙虎之气方能精准定位。
女学里也教这个？
谢泠见她态度松动，趁热打铁：“母亲不信，可找人一试。”
赵氏颔首，略一思索，有了人选。
*
李掌柜行到半路，又被人唤回。
“夫人可还有事？”他小心翼翼问道，以为账簿出了变故。
“不是账本的问题”赵氏瞥了眼女儿。
谢泠起身，绕他走了一圈，忽地发问，“你睡眠欠佳，可是因近日发现？”
李掌柜本就惴惴不安，乍闻她言，失声道：“大姑娘怎会知道？”
因为此事，他数月未曾安眠。
谢泠美眸微眯，露出世外仙人独有的、那种高深莫测的笑意。
“你此刻回家，就知道是何故了。”
李掌柜连忙道谢，出了院门。
赵氏冷眼瞧着，心下打鼓：看李掌柜情状，阿泠竟是说准了？一时信了大半，只待男人回来验证。
半个时辰后，满头大汗的男子兴冲冲归来，道明缘由。
“原来是我家那小子偷偷养猫的缘故。”
李掌柜摸把汗，语气轻松地说道。
李掌柜怕猫，平日里不能瞧见半根猫毛。儿子却是个喜欢猫的。
前些日子，他妻子回了娘家，家中只余七岁幼子和一年迈婆子。没成想儿子竟趁二人不在，抱了只野猫回来，养在偏房中。白天有人陪玩，猫也不闹腾，晚上就开始叫唤了。
李掌柜问二人，二人却说他们没听见，（婆子耳背，儿子不敢说）把李掌柜吓得够呛。
他以为自己被脏东西缠上了。
心里虽忧惧，面上强装镇定，唯恐叫他人瞧出痕迹。若非谢泠提醒，让他回家查看，他还不知自个会被蒙在鼓里多久呢。
“好顽劣的小子！”
赵氏晒笑，再看谢泠时目光就不一般了。
这李掌柜是谢府管事，和女儿素来没什么交集。谢泠既能一语道破秘辛，那望气之说……确有几分可能。
她越想越兴奋，越发期待起明日比赛。
—
赛马场地是用压实的黄土一寸寸铺成。浇了油后，更显得光滑如镜。
北部是高台，供贵客观赏。
西、东、南侧是低矮的围墙，周长三千步有余。墙根下，一众博徒翘首以盼。
有那把全部身家押上的，一听人说某马有夺冠之相，便立即出言驳论；若碰到意见相同者，则引为知己，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也有单纯凑热闹的，来此只为感受刺激的气氛，面色较为平静。
种种情态，不一而足。
谢泠和赵氏来得早，距开场尚有大半个时辰。二人在东侧寻了视野好的地儿，静静等待。
面前，是一排排挨得紧密的木杆。即是起个防护的作用，也是告诉来者：里头便是比赛的地儿，可别误入。
木杆周围，兵士们四处走动，护卫场内秩序。人多易生乱，这种场合，有人护卫才能令人安心。
虽然二人都戴了帷帽，但通身的美人气度却是掩不住的。不时招来探寻目光。
赵氏成婚多年，脸皮不似少女时薄嫩，且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之后比赛上，并未觉得不适。
谢泠亦安之如素。见惯了大风大浪，她哪会在意别人的视线。
冬日暖阳，虽不刺眼，晒久了，仍叫人发晕。谢泠呆了会儿，借口相马，溜至后方马厩。
—
十数匹骏马在马厩中一字排开，除了一匹枣红小马，其他马的口中都系着个黄金辔头。
谢泠止步，看向红马。
与周围高昂雄俊，额大耳直的大马相比，这匹小马驹格外秀气。它浑身毛发火红，远远望去，像团燃烧的火焰。
胸肌发达，马腰纤细，臀部浑圆健壮，漂亮极了。
小红马似通人性，见谢泠盯着它看，一双大而深邃的眼睛慢慢转了过来，和她静静对视。
隐有睥睨之意。
谢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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