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母显灵,清早下了一场急雨,将燃了一夜的大火余烬淋熄。
漫天飘散的雾霭中,原本的葱郁山林只剩一根根残骸,烈焰将树干燃成了炭,几点斑驳灰烬被雨冲刷,流到焦荒,随土壤蒸发的白烟升了半空。
昔日楼台在浓烟中化为废墟,水面上飘落了无数脏絮,一池绿水染墨砚,旧亭黯然,将心头悲绪承了又载,化雨中长叹,缠绕在玄色衣袍身侧。
她坐了许久,拇指抚着指间白玉,些许憔悴的眼睛盯着远处若有所思。直到身后有人靠近,手中动作一顿,回眸问道:“找到了吗?”
“没有……”天晴懊恼地垂下头,她来来回回找了三遍,别说是镯子,就算是个芝麻她也该看见了。
“算了,应该是被不怕死的贪财之辈捡去了,让当铺留意一下,要是有人拿着紫玉问价,先抓了再说。
玄凝扶着桌子站起身,她肩上的伤本就没有好清,又因昨夜救人,旧伤裂开,脚上又添新伤,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是在人面前强撑罢了。
“他应该醒了。”
声音微弱,天蜻不确定她是在自言自语,还是暗示自己什么,思躇问道:“殿下要去郁庄吗?”
敌人在暗她在明,若是再找他,怕是也要给他招来杀身之祸。玄凝黯了黯干涩眸子,摇头回身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来亲王要坐不住了。”
“殿下的意思是,这场火是亲王所为?”
“十有八九是她。”
昨夜她一路疾驰,到了医馆却没有看见玄丛的身影,隐寸一问三不知,倒是一旁的医师递给她一张字条,说是有个伤者为她留的。
字条上寥寥三字——“不是我”。
来时路上,玄凝冷静下来细想,若真是他所为,怕是不会留任何活口。
况且,玄遥既然能放心将玉佩交给他,那便是确定他不会再做出针对玄家的事情。她不信任玄丛,但她信任自己的阿媫。
“可亲王如今不在沃城,怎么会下手这么快。”
“这便是有趣之处了,白天刚切断亲王旁脉,晚上就被人烧家,就是海鸟飞断了翅膀,怕也没有这么快送达消息。”玄凝笑了笑,“除非……亲王她就在沃城,暗中盯着我呢。”
此话一出,吓得天蜻立马戒备,玄凝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放松,“亲王要照顾先皇,哪有闲心亲自盯我,只有另一种可能……”
她话说了一半,天蜻很快就悟透了剩下一半,跟在她身后问道:“那是否要动手?”
“此时动手,那可就正中对方圈套。”
走出了亭台,廊桥两岸残垣断瓦,入眼皆灰埃,玄凝看着倒塌的出云阁,不禁停了脚步。
四处着火点,属出云阁焚毁程度最轻,一旁的书阁都化作焦黑了,它却只是烧毁了柱子,楼身塌陷,顺势压灭了火焰,倒也算因祸得福,保留了木材。
眼中仿佛还映着昨夜的大火,黑烟将她的脸色压得沉重,连带着声音都变得低沉:“火烧出云这份大礼,我会带着阿紫那份,百倍奉还。”
*
烧焦的糊味钻入鼻中,棠宋羽揉着眼睛,起身看着周围的火焰,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着火了。
屋外人声杂乱,他叫着喊着,却没人回应。
慌乱中,他穿上长靴,看着被火海淹没的前堂,心知无法从门出去,便放倒燃烧中的木柜,踩着搬来的凳子,跳起来扒着窗户边沿,想要从一丈高的窗户爬出去。
仗着年纪小,身子骨轻,他悬挂在木窗边沿,踩着木墙借力蹬了上去。
院子里人来人往,提桶救火,没人注意到高悬的圆窗探出半截身子。
棠宋羽望着满是石渣的地面,心中有些犯怵,火焰不知何时沾上了裤腿,烫得他来不及思考落地姿势,就一头栽了下去。
身子好似撞在了刀床上,扎的他浑身疼痛,棠宋羽闷哼了好一会才爬起来,捂着嘴趔趄走到外面,刚好撞见提桶进来的乐羊。
“君子兰,你手上怎么都是血?”
他摇摇头,捂着嘴不说话。
“医师在门口呢,你过去让她看看,我要进去救火了,哎对了,你刚刚去了哪里?我跑出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
近日风寒缠身,他一直在床上躺着,乐羊他分明……算了,应该是自己头脑昏沉,没有听见喊声。
棠宋羽捂着嘴坐到医师面前,医师看了他一眼,问是下巴还是牙。
“牙……”
他松开手,血迹糊满的嘴巴里,门牙被硬生生折断了半根,另一半还残存在血流不止的牙床里。
好在是换牙期,被拔除断裂牙根的牙床,过了半月又重新长出了白芽。
牙齿重新长出,心底的阴影却挥之不去。
棠宋羽有时从画院二楼往下看时,还会心有余悸。
可当再次被失重感压迫着心脏,棠宋羽抓紧了她的衣袍,落眸于炽热火焰,心中却恍然生出一种错觉。
他怕的,并非是一丈之高的距离。
他怕孤身坠落,无人再问长短。
于是,在即将失去意识之际,他闭眼将心中所想慢道:“殿下若不嫌我嘴笨……以后……我为殿下抚琴……可好……”
若是殿下喜欢听笛……我也愿为殿下去学吹奏……
所以殿下……可否……再予我些真心……
睁眼醒来,棠宋羽望着陌生的房梁,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痕。
房间周围人声嘈杂,将他从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里生拉硬拽出来,皱眉看了看周围,愣然道:“这是哪?”
旁边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留胡子的男子,头上、胳膊上,脚上都缠满绷布,听他问话,扭头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嬉皮笑脸道:“哟,小美人是伤到哪了,怎么被送到这里了,你家主子不要你了?”
“……”
棠宋羽默默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的房间比出云庄的还要小,还摆了四张木板床,非要找相同的话,那就是他的床边也有扇窗户,只是需要下床走一步才能隔窗欣赏。
房间里除了他,其余三人都卧在床上,除了方才答非所问的男子,一个还在睡着,另一个正坐在对面凶狠地瞪着他。
那人脸上的刀疤颜色深浅不一,最深的那一道,看起来是新添的,不然也不会因为瞪得太过用力,疼的龇牙咧嘴。
“那个位置,原来是我的。”
和他的长相不同,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比绿柳还软,若不是破了相,想来也是个相貌优越的男子。
棠宋羽看了看床,又看了看对面的男子,楞道:“那……换回来?”
不知是戳痛了哪根神经,那人一边捶床一边破口大骂,听得棠宋羽皱眉。
隔着窗户的距离,胡子男笑道:“小美人别理他,他被主子划破了脸,打断了腿,心情不好,这半个月动不动就发癫。”
“他主子为何……”
“他说是被人争宠陷害,谁知道是真是假。”
听到胡子男的话,那人拿起桌几上的烛灯就朝他砸去,吓得胡子男连忙拿起枕头,躲到床角大喊:“来人呐!”
他叫得实在凄厉沙哑,像个鸭子。
混乱的场面在一声怒吼中结束,柳予安暴躁地推门进来,“吵什么吵什么!大清早还让不让人活了!再吵就滚外面干活。”
“柳医师,小的腿上还有伤呢……”
一听要干活,两个人立刻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柳予安分别瞪了一眼,扭头看着床上坐着的美人笑道:“庄中实在腾不出房间,只能委屈你和这些人将就一下了。”
棠宋羽微微颔首,问:“这里是……”
“哦,忘了说,这里是郁庄,就是你原本要来的那个郁庄。”
郁庄?棠宋羽看了看周围,又道:“是她送我来的?”
“她没来,是她身边的侍卫送你来的。”
没来……
想到跳下来后的踉跄,他垂下了眼,小声喃道:“她受伤了还带着我……”
门外又有人喊,柳予安扶着太阳穴,叹气道:“她既然把你送来了,那你就好好养伤,有事直接找医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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