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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就是城主大选之际，若是我们再无所出，届时，这位子恐怕轮不到我们来坐了。”范文鸿捶胸顿足，长叹一声后落座。
坐在一侧的杨氏同样心焦：“我又何尝不想，可如今也试了无数法子，却也没什么结果。”
两人一时都静默了。
站在一旁侍候的莺儿适时道：“夫人，我听说柴家刚退婚的那个酿酒女有个秘方，或可一试。”
“酿酒女，”杨氏沉吟，陷入思索中，“是不是这两天传闻中的那个？”
“正是。”
“请来吧。”杨氏摆摆手，已是病急乱投医。
莺儿松了口气，应道：“是，夫人。”
看见莺儿退下，范文鸿将信将疑：“和柴家有瓜葛的人，能信吗？”
杨氏勾了勾唇，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柴家那小子，到底是年轻气盛，退婚那事闹得是满城风雨，很是不给那小姑娘脸面呢，如今倒好，自己的未婚妻献媚到我这里来了。”
＊
梁禾把钱袋子递给莺儿：“有劳莺儿姑娘了，这是你母亲的诊费，还望令堂早日康复。”
“多谢姑娘，还请随我走吧。”莺儿收好钱袋，走在前方带路。
城主府内气派非凡，梁禾被带到前厅，第一次瞧见了城主夫妇二人。
范文鸿长相平平，然眼神锐利，气势威严，夫人杨氏倒是如花似玉，见了她便热切的招呼：“这就是梁姑娘吧，快请坐。”
梁禾没坐，躬身行礼后开门见山道：“听闻城主与夫人近来有一困扰，我早年游历四方，救过一酿酒师傅性命，那老师傅赠了我些方子，只是后来战事再起，我也没了机会多加钻研，不成想现而今来到益川城，酒业繁荣，倒是将那些方子实实在在地做出来了。”
话落，她捧出张一看就历经岁月的泛黄的纸。
杨氏抬眼示意莺儿去取，梁禾却将那纸收了起来：“我如今也算是只身一人，这些方子都是安身立命的保障，望夫人谅解。”
杨氏并不气恼，反倒觉得这方子多了几分可信。
确实，依眼前这丫头如今的状况，何来的胆子诓骗于她。
于是她笑道：“这方子当真有用？你可有已酿好的酒？”
“传我方子的这酿酒师傅在当地小有名气，便是因着这助孕安胎之酒，他当年也是有此方面烦忧才琢磨出了这秘方，后来喜得麟儿，子孙绕膝。”
“至于已酿好的，自也是有的。”
莺儿使了外面的小厮，那小厮便用托盘捧了两盏酒上来。
“这……”范文鸿面露犹疑，“这当真可行？”
毕竟这酒看起来平平无奇，和小摊贩售卖的酒并无二致。
“城主放心，此酒效果极佳，饮用者往往两三月之后便能得到喜讯。”梁禾语气笃定。
于是范文鸿皱眉喝了口。
这…和小摊贩所售的还是有些不同的，口感粗涩，不甚美妙。
梁禾趁热打铁：“若是得了允诺，之后每五日我会为大人送上一坛此酒，大人只需静候佳音即可。”
范文鸿不可否认的心动了，毕竟方法简单，见效又快，左右也没什么妨害，大不了找大夫看着些酒。
于是他朗声笑道：“好好好，允了，姑娘才高，又古道热肠，范某也不会亏待了你，今日酬劳还请姑娘收下，最后若是事成，必有重赏。”
梁禾领了赏退下。
之前所攒下的钱大半用在了柴止陵身上，另一半则用来各项打点，譬如换得这次莺儿的帮助，已是捉襟见肘。
现下总算宽裕了些，但她没乱花，给老师傅上交了些，以多些材料酿酒练习技艺为借口，借酒坊酿了之后的两坛酒。
第三坛酒快见底的时候，城主府派了人来。
梁禾心头狂跳。
她告了假，随小厮而去。
城主府内，笼罩数月的阴云消散，丫鬟小厮贺喜之声不休，杨氏娇俏的声音远远传来：“可算让我们等着了。”
尾音都是上扬的。
范文鸿的手轻轻搭在杨氏小腹之上，笑得合不拢嘴，一见梁禾就高兴地道：“梁姑娘来了，玉娇近日常觉困倦且食欲不振，今早用膳时还犯起恶心来，我派人请了大夫，你猜怎么着，有喜了！你这方子可真是管用。”
玉娇是杨氏闺名。
梁禾低眉行礼：“是城主与夫人洪福齐天，命有贵子。”
范文鸿很是受用，他摆摆手，浅酌了口茶，问道：“我瞧姑娘是个聪明人，当下我府中正缺能人，不知姑娘可愿来我城主府做宾客。”
聪不聪明尚不可知，缺人更是眼也不眨说的瞎话，前仆后继想进入城主府献策的宾客多如过江之鲫。放到眼皮底下，若是真有几分本事，那便是再好不过，若是平庸之辈，也不过是多张嘴吃饭。
给个宾客位子，全了脸面。
梁禾自然知道，但只要迈进城主府，便是有了留下来，走上去的路径。
她有些怔愣，原以为此时情景还需很久才能实现，甚至在退婚风波后变得有些遥遥无期。
可没想到，就在那行空中小字的指引下，就这么成功了？
杨氏见她一脸茫然，以为她是高兴坏了，提醒道：“还望梁姑娘给我们个面子，留做府上宾客。”
梁禾回过神来，她极力按耐住不稳的呼吸，一字一句冷静道：“多谢城主赏识，我定不负所望。”
不管那些小字是什么，鬼怪也好，幻觉也罢，却拥有某种预测或得知她所不能，乃至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未来或信息。
这便足够了。
梁禾留了下来，城主府极大，她被安置与其他宾客一同住着。女客院落与男客院落有段距离。
宾客轮流休沐，十日一休，当值期间皆是住在府内，于是梁禾回家取了些必备物品。
酒坊那边，她辞了工，只说是另找了份活计，其余学徒恨不得普天同庆，还不忘留下一番讥讽之语，以为她是没脸继续留下去灰溜溜走人了。
老师傅倒是犹豫了会儿，毕竟梁禾肯干，能吃苦，再去寻一个学徒少不得又要费心，但想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他立马爽快的准许了。
继续留在这，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呢，也不是非她不可。
于是梁禾还算顺利的安顿下来。
范文鸿传了话，下月就是赏花大会，让诸位宾客帮衬着些。
赏花大会是益川城的传统，在每年四月举办，届时各家各户都会外出一赏芳菲，特别是尚未婚配的少男少女，都会趁着这个机会相看。
除此之外，这也是城内几大家族为五年一次的城主换届而互相试探的绝好机会。
梁禾初来乍到，还没有赶在其他已在府中多年的“老人”前面建言献策的机会，但她受邀，一同出席当天的宴会。
“哎呦，鄙人在此恭喜梁姑娘了，我入府两年有余都还未曾得过一次出席的机会呢，梁姑娘前途无量啊。”一位宾客酸溜溜的说。
“那是自然，梁姑娘出手便解决了困扰城主多年的难题，功劳自是大的。”另一同行之人接话。
但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梁禾受邀，除了功劳，还有她柴家少主前未婚妻的身份。
益川城有范、柴、刘、叶四大家族，城主之位五年一换，便是在这四家之中轮换。
四年前，范家以微弱优势胜过柴家，两家当时闹了不愉快，此后范家缘着无后，明里暗里常被柴家嘲讽，道是这次往后怕是再没有机会登上城主之位了。
所以这次春日赏花宴，梁禾的存在，就是对柴家的一次反讥。
梁禾明白，但无所谓，她最初有心算计柴止陵，之后柴止陵退婚决绝，不顾她脸面，也算是扯平。
如今她和他已无瓜葛，自是要各谋出路。
春意一日比一日更浓，河边柳条轻拂，花已开得张扬明艳，赏花大会近在咫尺。
酒楼之中，消息流通很快，一碟花生配美酒，不相熟的人都唠起了嗑。
“听说了吗，城主夫人有孕了！”有人压着声道。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明年的位子花落谁家又说不准啰。”
“先别说明年，就明天的赏花大会就有看头了。”
也有人不信：“你这消息准吗？多年未得，怎会突地就有喜了？”
“我骗你作甚，”最开始抛出消息的那人接着说：“听说啊，是遇到了位能人，使了秘方。”
“还有这等能人，那我可得多留意着些。”
众人哄笑起来。
之后的短短几个时辰，那位“能人”就被编排出了神乎其神的事迹，火速传遍了大街小巷。
酒坊内，邱峰颇为不耐烦的对师弟咒骂：“真是懒驴上磨，还不如那个梁禾。”
师弟背着他一翻白眼，却又想到什么，带着些八卦意味的说：“邱师兄，听说了吗，城主府来了个高手，就算是十年不育之疾，喝了她的药啊保准三年抱俩！”
“你说，”师弟促狭道：“那她有没有什么让人生龙活虎，大战三百回合的秘药啊？”
邱峰冷下脸来，不快的喝道：“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把活干好找个媳妇。”
师弟没趣的“切”了声，撇撇嘴走了，邱峰心中却是有了计较，他不举多年，虽然娶了媳妇但一直被奚落，若真有此人，他改日一定要秘密去拜访一番。
此时，柴府之中也起了轩然大波。
柴家本对来年的换届胜券在握，毕竟范家人丁稀薄，唯有范文鸿一支，范文鸿又多年未有子嗣，即便如今再强，早晚也会没落，撑不了多久，明白人都会选择实力同等强盛且子孙兴旺的柴家。
可如今，一切都被打乱了。
柴远山眉目间缠绕着阴霾，他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缓缓道：“止陵，去年本是你加冠之年，然而战事突发，无奈耽误了，再过几月就是你的生辰了，为父定会为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加冠礼。”
“既已长大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柴远山顿了顿，“温姑娘那边，你与她如何了？”
他声音含了笑意：“我瞧你是真心喜欢她的，既是如此，就不要错过了，少年郎遇到心上人可得抓紧些。”
柴止陵想起阿云的面容，心尖泛上甜意，他应道：“是。”
却又觉得心中有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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