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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疾步走到隔壁房前，正要抬手敲门却顿住一瞬，这样闯进去打断他们谈话没有任何由头，要不她还是先在门外等着？
她犹豫着，房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了，青时看见她并不意外：“云舒，进来吧。”他是特意过来给她开门的。
云舒张张嘴，反应都慢了下来：“喔……”
待进入屋里，梦神已然坐在那，粉色长发几近拖地，绯色流光裙穿于她身上闪耀夺目，只是，因为焦天已死，她并不再是那孩童模样，一张脸如霜如雪，冷艳高贵。她美得似梦似幻，身后莹莹神光泛出，令人一眼难忘。
“云舒，”梦神侧头微微一笑，道：“那日你在宴席上替弥与送了出关礼给我，我记得你。”
云舒颔首，看着眼前的梦神，便难免想到穿越到她凡世轮回中的事，千笙师姐的温柔模样仍在眼前，她轻唤一声：“梦神。”
“来，坐吧。”梦神朝着她边上的珊瑚座椅点了点下巴，道：“听青老板说，是你帮我取回了心脏。”
云舒僵硬一瞬，她转头看向青时，他砌好一杯新茶，端到云舒面前，冲着她浅淡笑着，灰棕色的瞳中只装了一个小小的她。
云舒感觉心跳像是慢了一息，喉头滚了滚，她无措地端起青时递来的茶想抿一口。
却不想青时伸手止住了她：“小心烫。”接着极其自然地拿过她手中半举着的茶盏。
他冰凉的长指像是无意触碰到她的，微寒触感一瞬即逝。
她没料到青时会这样直接将心脏说成是她取回的，至少，他们之间也得有个交易吧……
青时将茶盏搁置于桌案上，随后也坐在了珊瑚椅子上，从长袖之中摸出小小的一颗心脏，无甚表情地对梦神说：“浮海幻境险象环生，云舒当是以命相搏才将此心脏取回。”
说到此处，他看向梦神的眼眸含了几分冷刺：“梦神当是知晓，上古天神焦天的怨魂藏匿于浮海幻境。”
梦神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自然：“瞒不过青老板，我如今这般，失了心脏神力微弱，哪怕进了浮海幻境也是枉然，既然有如此之多的人想要我手里的梦花，而梦花又只有一朵，我何必平白无故交给他人？这世间交易讲究你来我往，我要心脏你要梦花，我并不认为自己所求有何过分。”
青时敛眉看着手里的心脏，他并不着急交出，缓慢启唇说道：“确实，梦神所言不错。”
转而又道：“这人间渡劫历练能够带给历劫者的，究竟是更为强大的力量，还是在人间喜怒哀乐的岁月美好，这也只有亲历劫者才最是清楚明白。”
梦神眼睛微眯，一张小脸似乎满是不解，看向青时：“青老板此言何意？”
云舒也神情紧张地盯着青时瞧，不过她似乎隐隐能猜到青时想要做些什么，但又不敢肯定，唯一能肯定的是，这样的交易由青时去做定是不亏的。
青时再从袖子里掏出另外一颗同样跳动的小小心脏，这三界之中，唯有神仙的心脏中心位置会有金色光芒隐现。
梦神有些意外问道：“这又是何人的心脏？”
青时淡声回答：“妄烛神君。”
“妄烛神君？”梦神僵住一瞬，很快恢复状似茫然：“他的心脏与我何干？”
青时这才浅笑起来，梦神的反应一如他的猜测那般，她和妄烛两个人全都历劫失败了。于是对着梦神说道：“自然有关系。梦神你与妄烛神君同一时间下凡历劫，且你二人的凡间劫难乃是同一场，可你二人在历劫归来之后却全然不记得此事。”
梦神听得心下诧异，她确实是于一千多年前下凡历劫，但她归来后只隐约记得曾与一个凡人相恋，却怎么也记不起那凡人的长相，更是记不清他们的过往。
回到神界后便是那般孩童模样，明晃晃地昭示她此次历劫多么失败，她吓了一跳，当即闭关三百年，出来仍未恢复，她找了一圈的仙医也无人能查出究竟是为何。
随后便又再次闭关数百年，直到这次出来之后，她才模糊地记起曾经到过浮海幻境，貌似是遇上了上古天神焦天，才会变作那副孩子模样。
可千余年前的那次人间历劫所遇上的事，那个曾经遇上的凡人，她的神识中只记得一个似是而非的轮廓……
想触摸，在还没碰到那些记忆时，它便像厌恶她的触碰一般立即散去。
梦神吐出一口浊气，抬眼朝青时望去：“说罢，要如何你才愿意将妄烛神君的心脏一并交于我。”
云舒也替梦神捏了一把汗，她觉得青时要的东西肯定不会简单。
青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眉眼悠然舒展，目光却犀利，像是直抵对方神魂：“梦神果然爽快，我的要求并不会过分，只要……五朵梦花。”
云舒倒吸一口气：他是真敢说啊，上哪去找五朵梦花？
梦神却看着青时许久不动，终究叹息一声，气笑了：“你怎知我有五朵梦花？”
“梦花究竟有几朵，还不是梦神你——说了算？”青时反问道。
梦神紧抿下唇，攥了攥手中的衣袖，是啊，没错，七千年才开一次的梦花，每次几乎都是只有五朵，即便这本是属于她的东西，每一次都会有各色好友以千万种理由问她索要。
这般下来，她自己都不能留下这珍贵花朵，叫她怎能不动些心思散播些言语出去，这三界之中觊觎梦花的人那么多，她怎可能次次都全部交出？
面前这人看着随意慵懒，实则在言谈之时处处透着无形威压，他既能免去天罚成为游离三界之外的堕仙，连天帝都默许他通行三界买卖。
这样的人想要看穿她的小心思自然是不在话下，只看他想不想，要不要。
梦神思量几许，终是无奈摇头一笑。
她伸手摊开手掌，白皙透粉的手掌中心豁然绽放五色光芒，盛开出五朵状若幽蓝晶石般的瑰丽花朵。
“成交。”
云舒被眼前的瑰丽梦花惊艳到失语，更是讶异于青时的所言所料，他说他顺手拿了妄烛神君的心脏，她怎么就那么轻易地便相信了，他分明有着自己的算计。
青时颔首，将两颗心脏交于梦神，同时伸手拿到了五朵梦花。
他将梦花递到云舒面前，唇边笑意愈浓，眼中澄澈仿佛青涩少年一般：“云舒。”
云舒却眨眨眼，像是看不懂他的意思，他这是要将五朵梦花都交给她？
“嗯。”他拉过云舒的手，将五朵幽蓝的梦花全部放在了她手中：“你的。”
云舒定定地望着青时，不说话。
青时抬手将她头顶翘起的碎发抚了抚：“头发乱了。”
熟悉的清茶淡香传来，云舒恍惚着迫使自己发出些声音，近乎呢喃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因为……”
“嗯？”
“因为我想看看你惊喜的表情。”他微微扬起一抹笑意，说：“药方上面的四味药材语意不明，我们若是猜错一次，如此便还有重来的机会。”
“哦……”她很惊喜，没有什么比现在更惊喜的了：“我又欠你一次。”
青时却弯了眉眼，道：“我有很多想要的，你可以慢慢还。”
*
从深海地底回到神界，梦神仍是一片茫然。
她端坐在房中看了那两颗心脏许久，人间岁月于她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久的已经像是蒙尘的一樽酒，连香味都已散得几近零星。
可是她每每想要触碰总有一片模糊，她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忘了因果，却忘不了因果的存在。
她终于还是起身，伸手将自己的那颗心脏拿起，放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华光穿透了她整个神躯，连同着那些久远而隐秘的记忆逐渐清晰重现，仿佛尽在眼前——
“妄烛师兄，师父说要抄完《尘艮心经》才能休息，可是、可是我的手好酸，呜呜呜……”
“小千笙不哭，”男孩抬手拭去女孩脸上的泪珠：“师兄帮你一起抄，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告诉师父。”
“嗯！不告诉师父。”
……
“妄烛师兄，听闻、听闻杉林师姐给你做了一对护腕，你觉得戴着可好？”
“我没收。”
“为、为何不收？”
“女子亲手所做的贴身物件，应当留给自己的夫君。我与她只是同门情谊，收这等物品终究不妥，于她日后的夫君更是不公。”
“哦……”
“千笙师妹手中的护膝是要给谁？”
“给、给……”
“哎，说起来近日练功甚是劳累，我的膝盖也总是隐隐犯疼，亦是缺少一副温暖的护膝。”
“师兄，这副护膝我第一次做，是练习的半成品，不甚美观，你且收下试试好赖，我、我还要做一幅好的送给师父他老人家。”
“那我就帮你试试。”
少年轻盈的笑声像是柔软的小猫爪，轻轻柔柔地按在少女的心尖，绒毛拂过，剩下阵阵春风痒意。
……
浮海幻境之中。
焦天狂笑声停下之后，巨大的眼珠溜溜转动，像是想到什么很有趣的玩法，对妄烛说：“啊，很久没有人陪我玩游戏了呢，就你吧。”
“你去把这个姑娘的五脏六腑一一掏出吃下，我便留下那另外三个人的性命，如何？”焦天邪笑着说道。
妄烛怒视焦天：“畜生！你这个三界不容的怪物！”
焦天最讨厌别人叫她怪物，当下怒极，却仍是玩心被激得大起：“不知好歹！你们如今都在我手中，逃不掉的！哦，我知道了，那我们换一种玩法——凡人的玩法。”
“你是要这个姑娘活，还是要下面那三个人活，二选一！哈哈哈哈！”焦天笑得三个巨大头颅歪歪斜斜，像是很满意自己说出的游戏规则。
“乖乖选一个吧？嗯？你若是不选，那就……全部都要被我掏出五脏六腑细细品尝！”
妄烛抿唇不说话。
焦天再道：“我数三声吧，凡人的游戏可有意思了！”
“一。”
“二……”
“还是不选？下面那个绿洲边上的姑娘看着也很是美味……”焦天舔了舔唇。
妄烛绝望地淌出一滴泪，看向千笙：“千笙，来世……我去寻你，等我……”
“三——”
“那三个。”
焦天极其兴奋地将眼珠靠近妄烛：“再说一次，你选谁活？”
“那三个。”他说。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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