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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盛知春回身看着向妈妈,轻声道:“向妈妈,如今二姐姐已经梳妆完毕,瞧着这里似乎没有我的事,可否先行告退?”
“这是自然!”向妈妈连声应诺,让出一条路来,“此间事了,六姑娘便去席面上瞧瞧罢。”
“多谢向妈妈。”
盛知春道过谢,不再理会身后咒骂个不停的盛元柳,带着纸鸢和朱雀离开了祠堂。
甫一出门,便撞上了躲在一旁的盛璃月。
平日一面也见不到,怎的全都堆在今日出现?
盛知春蛾眉微蹙,却还是行了个礼:“三姐姐妆安。三姐这会子来祠堂,也是来同二姐道喜的么?”
“她?”盛璃月略显鄙夷地哼了一声,“她也配!我是来寻你的。”
瞧着她是又要长篇大论,盛知春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站好。
盛璃月微微扬起下巴,斜睨着她:“母亲说,能把盛元柳这贱人拉下水,你功不可没。我不信,今日过来一瞧,果然如此。这样一看,你还算是有用。”
见盛知春一言不发,盛璃月颇有几分恼怒。
她都已经同她示好,怎的这人如此油盐不进?
“我今日来便是要告诉你,待到他日我嫁进侯府,你便是要作为陪嫁随我一同过去的,我劝你好生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因为郡主高看你一眼便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罢,盛璃月不再理会盛知春,甩了甩衣袖,带着身后的女使转身离开。
陪嫁?盛知春默默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纸鸢瞧见,一脸担忧地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悄声唤道:“姑娘,三姑娘定然是瞎说的,咱们盛家清流人家,绝不会准许姑娘嫁给高门权贵做妾,姑娘可莫要往心里去啊!”
看着她紧张地小脸儿皱成一团,盛知春弯起唇角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不会的。”
她望着盛璃月远去的背影,心中暗下决心。
她不会再走当年的老路,不会再被人当成随意送出的物品,不会失去她所爱的人。
绝不。
*
今日盛府中门大开,门头悬挂了两只大红灯笼,门前还停着一顶花轿,自然是要嫁女儿。
可如此大的喜事,府内并未传出任何丝竹之声,反倒十分安静,不由得让来往的闲人好奇起来,纷纷驻足停留。
有好事者上前观看,却被看门的小厮赶了出来,只瞧见两个穿着喜服的身影在堂前经过,朝着门外走来。
本应是主君和主母出门相送,可只有两个新人自行出门,待上了花轿后,一行人朝着城郊的方向走去。
又过了良久,盛府的主君才站在门口相送宾客,主母更是连个面也没瞧见。
“这盛府好歹是大户人家,怎的嫁女儿此等大事却办的如此草率?”有人不知其中缘由,忍不住出声问道。
“嗐,兄台有所不知!”另一人热心解释,“这盛府今日嫁的是家中的二姑娘,而这二姑娘所嫁之人呢,正是同自家亲妹有过婚约的孟家哥儿。当日翠屏山郡主所设的马球诗会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不大操大办也实属正常。”
“竟然还有此等轶事,当真让人开眼!”
“快别说了,盛家同勇毅侯府关系匪浅,小心叫人听见了,治你个传讹之罪!”
众人闻言唏嘘退去,盛府门前才再次平静下来。
盛瓴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前,又不得不摆出一副高兴的样子迎来送往。
好容易将那死丫头送出去,薛小娘又在后院儿闹个不停,只好让大娘子前去查看。
谁知他家方大娘子一去不返,只能让他一人迎送宾客,倒叫他一张老脸无处可放,明日上朝不知又要被那些同僚编排成什么样!
他眯起眼睛瞧着府内,心头怒火更盛。
见宾客已散,他怒气冲冲地转身走进府内便要吩咐关门,却被身后一人叫住。
“盛大人,恭喜。”
盛瓴强压着怒气回转过身来,却瞧见阶下站着那人竟是魏昭。
他愣了一瞬,旋即走下台阶应了声谢:“同喜同喜,某不知魏夫子今日前来,有失远迎!”
魏昭微笑颔首,将手上的贺礼递了过去:“这是魏某与顾侯的贺礼,小侯爷不能亲自前来道贺,便命我将礼数送到。理应早些到的,只是家中又些琐事耽搁了些,没误了吉时罢?”
听见这话,盛瓴颇有些尴尬。
他连忙让身后仆从接过魏昭手中的贺礼,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堆满笑意,顾左右而言他:“宾客已散,不过魏夫子左右无事,不若入府共饮一杯?”
这本是句客套话,谁知魏昭竟然点了点头:“刚巧,我带了这几日的课业,顺便一同交与六姑娘,免得落了课,回去也来不及补。”
说罢,他便笑着看向盛瓴,似乎在等着指引。
盛瓴从未料到此人竟如此听不出弦外之音,嘴角抽了抽,只好上前一步,将他引进府内。
魏昭跟在盛瓴身后走进盛府大门,一路上对阖府上下赞不绝口,不是夸赞府上假山布景极佳,就是称颂盛大人和夫人御下甚严,下人本分做事,全然听不见半点喧闹之声。
此等婚嫁喜庆之日,本应热闹非凡,盛瓴却全然听不出他这话究竟是夸赞还是讥讽,又碍于情面不好发作,只得硬着头皮将他引进正厅好生招待。
待到吃完一盏茶,魏昭施施然站起身来请辞:“叨扰盛大人半日,魏某惭愧,不知六姑娘此刻正在何处,可否出面相见,待到某将课业交还,便要回去了。”
盛瓴松了口气,立刻站起身来抬手招过上茶女使:“你且去将大公子和六姑娘一同叫来,便说厅上有客相见,务必快些。”
女使到了声“是”,手中捧着茶盘退出正厅,快步朝着后院儿走去。
厅上两人相视一笑,颇为默契地闭口不言,兀自吃着茶。
那小女使急匆匆来到秋荷斋时,盛知春正带着纸鸢和朱雀两人陪着虞小娘嬉闹。
虞小娘瞧见了外人,立刻收起笑容,躲在盛知春身后,警惕地探出颗头来打量着来人。
她这疯病时好时坏,有时记得自己是盛府的姨娘,有时又状若孩童,唯一能哄住她的,只有盛知春一人。
盛知春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虞小娘,转头看向女使:“何事?”
女使并不抬头,低眉敛目将盛瓴的吩咐原话说出:“主君让六姑娘去前厅见客,务必快些。”
盛知春皱起眉头来,什么客能让她去相见?若是荣华,定然不用盛瓴相迎,自己会寻到秋荷斋来。
她有些摸不清头脑,开口问道:“什么客?”
“奴婢不知,但瞧着是个年轻俊美的公子,与主君相谈甚欢。”
盛知春了然地点了点头,来人必然是魏昭了。
她站起身来,想要跟着女使前去,却被虞小娘揪住了衣角。
虞小娘怯生生地拦着她,偷眼瞧着门边候着的女使,小声说:“春儿,你别去,她们不是好人!”
盛知春失笑,低声安慰着:“小娘,是教我的夫子过来了,他教我读书习字,是恩人,你说应不应该去呢?”
虞小娘皱眉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应该。”
说罢,她松开扯住盛知春衣角的手,重新坐回门槛上,朝她摆了摆手:“那你便去罢,快去快回,娘在家等你回来用饭!”
盛知春应了一声,快步离开秋荷斋。
一行人行至正厅时,盛知春才瞧见厅上并无盛瓴的身影,反倒是盛同济正坐在对面陪着魏昭吃茶聊天。
她有些惊异,本以为当日盛同济得罪了齐家,盛瓴会处罚几日,将他禁足,谁料这人居然没受半点儿惩处,还像个闲散纨绔整日招猫逗狗。
见她站在门外,魏昭率先站起身来见礼:“六姑娘。”
盛同济哼了一声,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挑眉斜睨着她。
盛知春垂眸跨进正厅,同二人见礼:“魏夫子好,大哥哥好。”
“既然人到了,你二人便聊吧,我就不奉陪了。”盛同济站起身来,不等两人回应,便率先走出正厅。
盛知春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是进是退。
好在身后走上来几个奉茶的女使,又端上一盏新点的茶想要递给魏昭,却被婉拒。
“不必了,你且莫要下去,候在一旁,待我同你家六姑娘说完话便告辞。”
女使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候在一旁,不再言语。
魏昭从随身携带的布袋中取出厚厚一沓课业,整理一番后放在一旁的桌边:“这是你告假几日落下的课业,我帮你带了来,近日若无事,便先看看,免得回了学堂跟不上。”
“是。”盛知春老老实实应着。
“那位自鄯善来的嘲瑰翁主,怕是要在渝州常住,也被官家塞进了学堂。往后同在学堂进学,你怕是要更辛苦些。”
“多谢夫子提点。”
魏昭看着她顺从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她今日穿了一件水绿色的衣裙,那件衣裙不知是什么料子裁成,在阳光照耀下竟然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幽光,更衬得她肌肤胜雪。
见魏昭半晌未再说话,盛知春颇有些疑惑地扬起头来,却瞧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盛知春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开口唤道:“夫子?”
魏昭猛地回过神来,一张脸红到了耳根。
他清了清嗓子,结结巴巴地说:“官、官家怕学堂上众位贵女不知礼仪,特派了宫中嬷嬷前来调教规矩,自明日起,除了每日课业,还要学些规矩体统,六姑娘要尽早回来,免得误了课程。”
说罢,他不等盛知春回答,转身便走出正厅。
紧走两步后,又似想起什么,回身行了个礼,逃也似的离开盛知春的视线。
纸鸢瞧见他这痴样,忍不住掩唇偷笑着调侃:“这魏夫子竟然如此害怕,莫不是身后有什么鬼神在赶呢!姑娘你瞧见没,那魏夫子看你的眼神,几乎要看痴了!”
盛知春一面往回返一面抽空横了她一眼,嗔怪道:“没规矩,竟然连夫子也编排!”
纸鸢吐了吐舌头退到一旁,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不敢多说。
朱雀却白了她一眼,气鼓鼓地随行,不论纸鸢怎么戳她也不肯分给她半点眼神。
“你又要闹什么!”纸鸢受不得半点儿气,一把抓住她问道。
朱雀哼了一声:“一个文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惯会用嘴哄人,有什么好的!”
“你觉得不好有什么用,人家是朝中红人,你还能攀得上人家,别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你!”
瞧着两人是要打起来,盛知春忍着头疼连忙叫停:“快些住口吧!小娘等了这许久怕是要担心了,你们还在此处喧闹!”
两人只好闭了嘴,老老实实跟在盛知春身后,朝着秋荷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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