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和臻感觉到饥饿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午了，本想随便吃点什么将就，但佛寺的空心法师邀请他们留下，和臻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是……肉吗？”
和臻夹起一块嫩肉，玉米色的脂肪让她没什么胃口。
一旁的空心法师笑笑：“是素肉，特地为游客准备的。”
“入口即化，柔嫩无比，和鲔鱼的口感一模一样。”
“出家人还知道鲔鱼的口感？”殷续昼用筷子戳了戳，鲔鱼是肉食的鱼类，并且需要一直游泳，让海水滤过鱼鳃获得氧气，一旦停下来就可能缺氧而死，这也让它有独特的风味，入口柔顺且有弹性。
易虚舟喝了口冰水，和臻看见他的喉结动了动，解释说：“空心法师是半路出家，曾经也是吃肉食的。”
“是，是啊。”空心法师吃了口青菜，劝说道，“这也是我们寺庙特别研制的，你们尝尝看？”
和臻举起筷子，有点发红的肉在阳光下能看见些许纹路，肉即将碰到唇瓣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问：“是用熟成的做法吗？”
“和小姐对美食也有研究？”空心法师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喜，竟是直接放下了筷子侃侃而谈起来，“从一般的天干式熟成到湿式熟成，到后来的松露香茅等熟成，我进行了不计其数的实验，最终才研制出让食材变得最嫩的方法——”
“白巧熟成。”
“素肉也可以用熟成吗？”和臻将肉放回了碗中，对空心法师的话格外好奇，“每一次熟成都能成功吗？味道又如何？”
“失败也是常有的，有时候会长毛……有时候味道酸涩不能入口，成功总是要经历数次失败的。”空心法师跳过了第一个问题，他的脖子微微扬起，眼睛半眯，似乎在怀念实验的经过。
“但是当你打磨出最好的作品时，就会发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失败一次就想着放弃的话，那可什么都做不了了。如果你一次入睡没有成功，我想你也不会从此不睡觉吧。”
“对于我来说，研究美食，就是和睡觉一样稀松平常的。”
“殷续昼，殷续昼！”
宋拨雪刚刚不知道去了哪，她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移了过去，以至于一大碗肉还没人动一口。
“快过来帮帮我。”宋拨雪的手上拿了很多东西，和臻都能听见盘子直接“滋——啦”的摩擦声，刺耳得让人难受。
殷续昼表情不耐，但还是迅速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宋拨雪旁边，想接过她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嘶——”宋拨雪踩到了殷续昼的脚，胳膊也磕到了一旁的门框，让殷续昼忍不住抱怨起来，“小心点啊大g……”
大哥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被宋拨雪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不知所措的殷续昼往后退了几步，但是东西还有一半才宋拨雪的手里，以至于不少都散落一地。
“糟糕。”
和臻一时没能躲开，飞溅的饭菜挂在了她的脸上，好在早就不烫了，不至于在她脸上烫出泡来。
“抱歉，抱歉。”
反正东西都已经七零八落了，宋拨雪索性把其他的都丢在了地上，抽出纸巾就帮和臻擦去脸上的油渍。
“没烫着吧？”宋拨雪心疼地看着她有点泛红的脸颊，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慌乱愧疚，声音也更柔和了。
“本来想让你看看刚刚找着的新鲜玩意，都怪我。”不知怎的，和臻总觉得宋拨雪这句话茶茶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易虚舟和殷续昼忍不住打起了寒颤，似乎不相信这是宋拨雪说出来的话。只有和臻的注意力都在宋拨雪身上，她的睫毛很翘，像是夹过了，让和臻能看清她闪着水雾的眼睛。
真漂亮。
和臻想，宋拨雪浅色的眼睛像极了远处的天空和浅色的海岸，让人觉得安心至极。
“真是的，我笨手笨脚的，你不会怪我吧？”宋拨雪的吐息让和臻觉得脸颊痒痒的，伸出手却又不忍心推开她，只好摇了摇头。
见状，宋拨雪忍不住嘴角弯弯，但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别的，转过头不让和臻看见她的表情。
“空心法师，真是抱歉，浪费了您精心准备分熟成肉。”宋拨雪的声音轻飘飘的，让人很难生气，“我会赔偿您的，您看……”
“不必。”空心发师的声音略显僵硬，可能是在心疼这一大碗的食物。
或许的勤俭惯了，所以见不得浪费。
“你应该跟我道歉才对。”
因为刚刚宋拨雪的动作，殷续昼往后几步，撞到了柱子，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才往这边走过来。
结果不知道又踩到了什么，殷续昼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压到和臻的身上。和臻眼疾手快地抱住和臻，侧过身倒向一边，目光直直地落入和臻的眼睛，两个人就这样躺在地板上，像是跨越了时空的无声交谈。
又摔了一跤的殷续昼很想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但是想到不能破坏在和臻心里的形象，只好把委屈又咽了回去。
向来有仇必报，心胸狭隘的殷续昼居然委屈得眼眶红了红，忍不住一直瞟着和臻，又没办法说出心中的郁闷。
直到易虚舟把和臻从宋拨雪的怀里拉了出来，殷续昼才意识到自己愣在这里有多傻。
还保留理智的易虚舟把抹布丢给了宋拨雪，又找了个扫把给殷续昼，声音冷得让人发抖：“看看这里被你们搞成什么样了，还等着空心法师打扫吗？”
若是以往，易虚舟觉得这点小事，花钱找人清理干净算了，哪轮得到他们亲力亲为。但是看着宋拨雪和殷续昼都吃错了药一样孔雀开屏，异样的不舒服叫嚣着让他把他们分开。
等到真的平静下来时，他已经带着和臻跟那两个人各奔东西了。
“等等，你为什么要去我家住着？”殷续昼疑惑地看着理所当然地上了自己车的宋拨雪，“男女授受不亲啊我告诉你。”
宋拨雪清了清嗓子，用本来的声音说：“怎么，你变性成女的了？”
“拜托，看看你的打扮，”殷续昼觉得自己大概是和他八字不合，“你知道多少人以为你是我，是我……”
“是你的姐姐？”
“是我新交的女朋友。”殷续昼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回头看后面还没上车的和臻，“如果被她误会怎么办？”
“呵。”宋拨雪冷笑一声，侧过头看窗边的风景，不再说一句话。
和臻的司机打电话说在路上抛锚了，她索性让对方晚点再接她。毕竟因为发生了这么一出意外，导致和臻还没吃什么东西，所以问易虚舟要不要吃汉堡。
这种垃圾食品，易虚舟正常是不乐意触碰的，就像他不喜欢吃葡萄软糖一样，和臻很乐意踩在易虚舟的红线上又轻轻缩回。
“好。”
“什么？”和臻以为他会拒绝，结果回过神时，他们已经坐在了快餐店。
因为不喜欢吃沙拉酱，所以和臻的汉堡有点干，她就总在小口抿着橙汁。或许是易虚舟有食不言的习惯，和臻的注意力逐渐游走。
在玻璃的外面，有个小女孩跟着妈妈和弟弟走了进来，安安静静的，和闹着说要吃薯条的弟弟完全不同。
“少拿点，”女孩的妈妈说着方言，和臻听着有点费劲，“你不是不喜欢吃薯条吗？给弟弟吃。”
女孩弟弟吃汉堡的速度很快，但他好像还是不满足，趁着小女孩不注意，很快就把她汉堡夹层里的肉拿了出来。
女孩刚刚反应过来看着他，他就三两口地把汉堡肉咽了下去，还眼巴巴地盯着小女孩面前的薯条。
所以他们的妈妈刚刚才会那么说。
和臻站起来，手腕却被易虚舟拉住，他看着和臻的眼睛摇了摇头。
不需要任何言语，和臻也明白了易虚舟的意思：不管你现在给小女孩送可乐汉堡也好，薯条鸡肉卷也好，都会被他们的母亲送入弟弟的口中。
难道你要因此和他们的母亲争执吗？
这改变不了什么，她始终是女孩的妈妈。
女孩的日子只会因此更难过。
等男孩终于餍足了，妈妈才拉着他的手心走了出去，小女孩呆呆地看着空桌子，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母亲遗忘了。
“想吃点什么吗？”和臻坐到小女孩的对面。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和臻：“想吃妈妈点的薯条，刚做好的，还撒着没有融化的盐巴。”
“而不是弟弟吃剩的，软趴趴的。”
她哪里是不喜欢吃薯条，只是从来没吃到过刚刚出锅的酥脆薯条罢了。
“吃吧。”和臻新点的薯条也做好了，但是看着女孩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却觉得更加难过了一点。
她不仅可以给女孩点薯条，甚至可以把店里的每个品类都给小女孩尝一口。但是她永远都无法让小女孩吃到她心里那个，母亲给她点的薯条。
好在直到女孩吃完，她的妈妈才回头找到了她，嘴巴也不太干净：“赵招娣，你怎么回事，连跟我回去都不知道吗？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傻子？”
“你是谁？”
看见女孩对面的和臻，女人的表情警惕起来：“赵招娣，你是不是蠢蛋，看到陌生人不知道跑吗？她不会已经从你口中套走我们的家庭信息吧。”
“放心吧，没人在乎你们家的三瓜两枣，锅碗瓢盆。”易虚舟挡在和臻身前，怕她做出什么事来。
他知道不应该同这种人计较，但是她不希望和臻独自面对。
因为她是他的妹妹。
对，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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