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风擒雪特意命丫头冬儿在宅子门口候着,等行西扬一回来就告诉她。
这会子正好过了用晚饭的时刻,冬儿忽地急匆匆跑进来,说行西扬已经回来了,但却没往院子里来,而是去了老太太那儿。
“阿雪小姐,我看少爷八成又是去找萧姑娘了。”刘婆婆说罢,垂头丧气的,连带着冬儿也紧着身子板,大气不敢出一声。
“是嘛?”风擒雪微微一笑,却不甚在意,只放下筷子,对冬儿道:“将饭菜撤了。”
“不等少爷回来吃吗?”冬儿斗着胆子问了句。
风擒雪道:“菜都凉了,待会儿我亲自下厨煮面给他吃。”
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这位少夫人是开窍了,要开始讨好少爷了么?
*
厨房里只剩下几个婆子,在不紧不慢地擦洗东西,其中一个不经意间抬头,望见风擒雪进来了,赶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并用眼神示意其他几人。
简单地三言两语问了几句东西的摆放后,风擒雪命婆子烧火备菜,亲自下厨做了一碗肉丝面。但婆子们对她的做法却有些看不懂......
譬如,她拿起盐罐子拼命放盐的时候,婆子们都忍不住提醒:“夫人,这盐是不是放太多了?”
风擒雪却是笑而不语。
最后还是她自己端着肉丝面回了去,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十分不稳,怪令人担心的。但没走几步,她又折了回来,在门边探进半个身子,眨了眨眼道:“今晚我下厨的事儿,你们可别说出去哦。”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听上去有种难以名状的威慑力,吓得婆子们面面相觑,连连点头。心中却都在想,这位新夫人的脾气可真是太古怪了。
风擒雪回到院子时,书房的灯已经亮起。她满意一笑,刘婆婆迎了上来,忙接过了她手中的面碗放在了外屋的桌上,又去敲了书房的门,提醒行西扬风擒雪已经回来了。
行西扬本回来时到她房中探望了一下,却被告知她去别院了。他心想着肯定是被自己的母亲叫去了,因而便让刘婆婆一会儿等她回来了再报一声。
一进门,行西扬闻到了香味,而风擒雪就和变了一个人一样,坐在桌前对他盈盈一笑。她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平和,是喜是怒一点也看不出。
“我想过了,既嫁给了你,便好好生活。这碗面,就当和解,今夜你就在屋里睡下吧。”风擒雪缓缓说出了这段话,说完之后,还紧张到目光闪烁,将头垂了下去。
此言一出,行西扬彻底愣住了。
他没想过她会服软。但想起方才和萧寻秋谈及的话,他又觉得,或许她真的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才会做出之前的种种举动?毕竟,萧寻秋说为他探过了,不至于拿这种话来同他开玩笑。
心中的天平开始上下摇摆,此刻的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自己对风擒雪是不是真的如萧寻秋所言,动了情。
行西扬的耳朵骤然红了,为了掩饰心绪,他刻意提高了音调:“你早点觉悟不就好了么?算了,之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他说到后面,却逐渐没了声音,风擒雪只能抬头直勾勾盯着他。他假意咳嗽了一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但刚吃进去,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风擒雪满眼无辜地问:“怎么样?好吃吗?我以前没做过饭,这是我第一次为夫君下厨,希望夫君能够喜欢。”
这番话可谓是诚意满满了。
行西扬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一见风擒雪态度如此转变,只好只好忍着齁死人的咸味,把这个咸得发苦的面勉强吞了一大口下去,含糊不清地说:“还行。只是有些烫。”
风擒雪憋着笑,努力压住喉咙,颤抖着声音道:“那夫君就都吃了吧。”
行西扬便又吃了一口,却实在是顶不住,只能望向风擒雪愧疚道:“今晚怕是吃不下了......”
说罢,他急忙起身,连着喝了几十杯子的茶,最后直接把整壶茶都干了,才勉强坐到风擒雪旁边,这才发现,她埋头趴在了桌上,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好似在哭泣一般。
行西扬一下子慌张了起来,只能硬着头皮,甚至都不敢细嚼,几大口就吞下了这碗要命的肉丝面。
“刘婆婆,快去再弄些水来......”他放下碗筷吩咐道,又起身到了风擒雪旁边,犹豫着伸出手在她背上轻拍了几下,柔声道:“别哭了,我都吃完了。”
“嗯......”风擒雪抬起头时,额前的发丝十分凌乱,她的眼睛的确红红的,眼角有大片的泪痕,连嘴唇都咬出了一排深深的牙印子。
这都是憋笑的后果!她实在佩服自己忽然能忍得下来。
行西扬伸出手替风擒雪擦拭眼角的泪,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那样深情的一双眼,在认真看向她时,好像真的能让人沦陷进去。
“以后这种事情,还是让下人来做。你是主人,不必进厨房。”他温和一笑,说话的语气完全变了样。
风擒雪的心忽然触动了一下,但只那么一下。
下一刻,行西扬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面色难堪:“我要去茅房!”
看着双手捂肚,跌跌撞撞往外跑的行西扬,风擒雪扶着桌子笑得快直不起腰来。她在茶水里放了巴豆粉,可惜行西扬吃了两口面味觉失灵了,根本尝不出味道!
那一整晚,行西扬都没有回来,风擒雪做梦都在抽笑。
次日清晨,风擒雪睡到自然醒,阳光照进屋里来,是这个秋季即将过去时,难得的好天气。只可惜,她一睁开眼,便看到行西扬坐在床沿上盯着她看。他的脸色十分惨白,薄唇紧紧抿着,神情看上去十分不自然。她见他是这幅模样,简直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事情败露了,当即用被子裹住身体,缩到了床脚,小声问了句:“怎么了?”
行西扬垂下眼眸,淡淡道:“冷师兄来了,你且起来去见见他吧。”
“喔......”风擒雪低低应了声,突然有些腼腆道:“你......回避一下?我得换身衣服。”
行西扬听后,径直起身出了去。等风擒雪梳洗过后,到了院中,远远地便看到萧寻秋和冷意知坐在树旁的石椅上有说有笑的,而行西扬就安静跟在她身后,目光在看向萧寻秋时带了几分闪躲。
他似乎,十分不喜欢看到萧寻秋和别的男子有任何牵扯。
风擒雪拳头一紧,只觉得有一根刺扎在了心上,她每往前走一步,都不由自主地想到行西扬此刻会是怎样的感觉。可她却连扭头再看一眼他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露出大大的笑容,迎面坐在了冷意知对面,略带夸张地喊了句:“师兄,你来得早!”
冷意知与行西扬点头一笑,便对风擒雪道:“我要同你若欢师姐回乡下过年了,路过这儿,正好替师父来看看你。”
“啊,今年这么早?”风擒雪若有所思,而后四下扫了一眼,便问:“师姐呢?”
“她去同济堂看大夫了,说是不要我跟着。我们分两路办事,正好天黑前能回到村子里。”冷意知说完后难得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继续道:“神神叨叨的,不知道这丫头又犯什么病了。”
萧寻秋听后,脸上的愁容添了几分,却是勉强笑着道:“既是去看大夫,肯定是有喜事了。看来我们都要恭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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